“这倒是又牵扯出第二个问题了,诸位打算如何看?”秦祉看也不看,直接打断了张陏的话,“可需下跪接旨啊?”
张陏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口,就被秦祉一连串的阴阳怪气堵住了,半响他垂眸笑了一声:“言之有理。”
张陏的为人莫说这大殿之内,就是满朝之人也无人不知丶无人不晓,被他这种人盯上的感觉无异于被毒蛇窥伺,阴的很,因此各方与他攀谈皆多加小心,唯恐哪句话失了分寸,得罪了人都不知。
也正是因此,秦祉这番话一出,惊的衆人纷纷垂头,生怕火烧到了自己,连着倒霉。
“但这是为了殿下好。”张陏似乎并不在意秦祉对他的态度,反而心情不错的模样,转头吩咐那常侍时,声音却骤然冰冷,“你过来。”
秦祉眉头一皱,又故作镇定的松了开,她不清楚那份遗诏里究竟藏了什麽,但楚芃的意思实在太明显了,哪怕是馀光都可窥见一二他不平稳的心绪,更比不说能坐在这里的,一个两个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灯。
他究竟在刚刚合上遗诏的时候,做了什麽手脚?
小常侍胆战心惊的捧着那份遗诏,心里只觉得自己怕是命不久矣,一边是天子和晋赭王,一边又是司空和都邑令,偏生那一端都是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就在他心急如焚,不知该当如何的时候,一道身影将他笼罩,他下意识一抖,微微擡眼,这人也不说话,只了当的从他手中抽出那道遗诏,然後一言不发的离开。
是屠中郎将。
常侍终于松了口气,几乎称得上连滚带爬的撤到了一旁,而因这一时纷争引起的满殿紧张的气息也得到了些许喘息的机会。
屠玉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在秦祉尚未反应之际,那遗诏就已经落到了徐行手中,而後者也十分周全的行礼接了过去,展开的瞬间秦祉浑身一震,食案下的手猛地攥成一团。
坏了!是诏书!
秦祉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不是不合时宜,她现在真的很想给上座那位吊起来转着圈的抽,什麽豆渣脑筋能在此时此景做出这种失智的事来!
她面上不显,呼吸却有一点乱,攥紧的手指压出一道痕迹,突然有力道反着一勾,将她的指尖拯救出来。
秦祉回首,柏萧鹤没有说话,只是安抚似的对她弯眸。
没有。
什麽都没有。
遗诏就只是遗诏。
徐行笑着命人还给秦祉,轻描淡写的揭开了话茬:“如此,诸位安能放下心来。”
张陏闻言,若有所思地望着秦祉与柏萧鹤在食案下交叠的手,以及天子芃那不像作假的神色,什麽都没做,怎会那麽紧张?
什麽都没有?
秦祉将遗诏递给崔颉妙,在转身的一刻大脑快要转冒烟了,是她想多了?可那楚芃总给她使什麽眼色,也不是那有默契的人,谁能读懂他什麽意思?
但要是没想多,那诏书呢,在哪里,楚芃没有递出去,还是落到了屠玉或者常侍手中?
“你的手很凉。”柏萧鹤倒了半杯温酒,倾了倾身,一只手举在秦祉面前,“尝尝?”
秦祉接过,一饮而尽,最後一滴酒顺着喉咙滚落时,只听他继续说:“是什麽?”
“你也看出来了?”
“你在紧张。”柏萧鹤低声问,“那遗诏里可是藏了什麽东西?”
秦祉沉声回道:“你可知衣带诏一事?”
传闻献帝曾以鲜血写诏书缝于衣带,以此交付他人,後因此事败露,参与者无不被诛杀。
“这可成了鸿门宴了。”柏萧鹤不动声色地挑眉,“确定陛下送出来了?若是被发现,这一遭想要离开都邑可就难了。”
秦祉摇头:“只是猜测,见不到诏书。”
玄机之下,试探交锋中,人命危在旦夕。
觥筹交错间,楚芃只觉得浑身泛起丝丝冷意。
他的诏书,在谁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