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京站在不远处,眸光淡淡划过雪人,落在了那些做工精致的花灯上。晃晃荡荡的花灯载着一句句祈愿飘在河面,方向各异,归处却同。
秦或顺着他的目光瞥了眼,看见那一盏盏河灯时,他在心中懊恼地骂了声自己。
清晖上元节一直有放河灯祈愿的习俗,刚刚自己怎麽就光顾着看花,忘记要买灯了呢?
他正想着哪家铺子的花灯做得最好?忽然想起每年都会有一盏灯王,摆在官道正中,来来往往的人皆可参与诗会,得胜者可以将灯王带走。
那诗会热闹,文采斐然者不少。秦或自识字後次次不落,没一次得胜。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尝试一下,走前还提自己找了个借口:“我忽然想起刚刚好像将一株花错认了,容我回头去确认一下。”
离荧惑轻啧了声,“前些日子还笑我将事情都写着脸上,他不也是?撒谎都那麽敷衍,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白玉京似是喟叹,“我倒希望……一直如此。”
离荧惑唤了声:“白玉京。”
“嗯。”白玉京应道。
离荧惑抿了下唇,良久後一字一顿开口:“我永远不会对你隐瞒的。”
这话说的突兀,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麽。
白玉京却点了下头,说:“我知道。”
温和的尾音顺着风雪化在了耳朵里,离荧惑不自在地揉了揉,小声咕哝:“还说不会窥探天机……”
“我不会。”白玉京几近无声道:也从来不信。
雪不知什麽时候下大了,洋洋洒洒落在肩头,待热气消去,在上面堆叠出一片冷白。
离荧惑百般无聊地趴在木栏上,先是看了会河灯上面的祈愿。然後有一搭没一搭捏着雪,给秦或的雪人加了双猫耳朵,
最後撑着下巴问:“白玉京,你说……”
你说仙器铸造的梦就那麽好吗?
他话还未说完,原本安静听着的白玉京骤然擡手,骨节修长的手指往下一扣,一缕不断挣扎的黑雾在指间显现消散。
懒懒散散地离荧惑直起身子,蹙眉说:“它们疯了?秦或还在这附近,它们也不怕他察觉?”
白玉京淡淡说:“他快醒了。”
煞气最忌消磨,这一年有不少无意识地煞气在梦中消去,而它们别说让秦或成妖了,甚至都没近过他的身,它们自然着急。
甚至都想对他下手,可真是……不知死活。
离荧惑这一年来跟秦或走得近,自然能察觉到他偶尔微妙的状态。那些不成调到记忆,还是毫无征兆地噤声出神。
“我以为他早该醒了。”离荧惑回忆了下,“好像很早之前他应该就发现不对劲了吧?”
“这里到底是有仙器铸造的梦。”白玉京沉声道:“秦或,他只是这个梦的主人。”
对于大部分常人来说,做梦是一件平常又不可控的事。有时你会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梦中,而後惊醒。
有时你意识到了也醒不来。
更多的是,在梦里遇见惊心动魄,荡气回肠,醒来却烟消云散。
嘈杂的声音逐渐远去,波光粼粼的河面将花灯散发的明黄火光割得破碎。一片寂静中,离荧惑感觉肩头一重,像有什麽东西贴在他背上,带着一股子粘稠阴湿。
微弱细小的声音响起,它说:“你也是煞,为什麽要帮那个人?”
它说:“啊,我看见了,你喜欢他对不对?我可以帮你。”
它说:“他被我们侵扰了很久,现在很虚弱,只要我们连手,就能将他囚禁在这,到时候想要怎麽做,都任凭你心意。”
“我只要秦或。”
离荧惑眼底闪过晦暗,半响後一把扯住身上的煞气满脸恶嫌地甩到地上,“你们算什麽东西?还敢来蛊惑我?”
它们一个个是耳朵聋了吗?没听见秦或叫他什麽?还敢用这样低劣的法子来蛊惑他,简直是笑话。
而且……他嘲讽道:“天域仙神都杀不了的人,你们在这同我说什麽梦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