贯穿七年的疼痛深刻于骨骼,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但他更恐惧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谢妄眼神有一瞬的晦暗,与身上温和的气质截然相反,他却没有和先前一样遮掩,而是开口问道:“白玉京,你能再生根骨吗?”
白玉京静默了会,回了一个字,“能。”
意料之中的回答,谢妄紧攥的手微微松开,手心汗涔涔的,一片水光。
他盯着人,慢声道:“你能救我吗?”
这些天他斟酌了许多,但挑挑拣拣又觉得没必要。单论白玉京的血就足以让许多人趋之若鹜,更何况他还是仙神。
听过的好话恭维,哭诉痛苦恐怕比天上的星星还多。自己的心思怕是从没瞒过他的眼睛,那何必再绕绕弯弯?
白玉京神情有些懒怠,“谢妄,我不是个好人。”
谢妄眯了下眼,”那又如何?”
是不是好人,他压根不在乎,甚至有点想笑,毕竟能说出这话,就证明白玉京的心硬不到哪儿去。
明明他才是那个不顾一切地求人者,但被求的白玉京那副意兴阑珊的底下,好像比他更担心愧疚?
谢妄忽然很好奇,这是一种在什麽情况下,才能养出来的性子?
他动了下唇,还未出声就听见白玉京说:“我会帮你的。”
“什麽时候?”谢妄问。
“任何。”白玉京道。
谢妄眉眼松了下来,他不喜欢吃甜食,手里捏着的糕点咬了四五口剩下一大半,还没落到地上的碎屑多。
这会儿心情好,他便仰头将手里的囫囵吞下,馀光从水榭外的乌溪雪景,移到了白玉京身上。
他望了一会,说:“多谢。”
杯盏被随手掷在案上,白玉京指尖落在脖颈处,低jsg声问:“这儿伤疤怎麽不去?”
谢妄下意识跟着碰了下,那道断了声门的刀口,经过白玉京治疗和秦或灵药的温养,已经基本恢复如初。
除了风雪灌喉或饮酒时会刺痛,平日根本察觉不到异样。
但上面疤痕没有去,在那张略带白净的脸下突兀地蔓延,倒也不狰狞,就是有些割裂。
“先前魇着了,执拗地想留着疤铭记我所受的痛苦。”谢妄扯唇笑了笑,“现在想想,他们不配。”
谢妄对自我的认知明确,自私利己,鬼话连篇,不是个好人。
囚禁在虞山时,执刑弟子问他可曾悔过?谢妄说,悔过。
但他後悔的其实是自己心慈手软,若当初心狠些,顺藤摸瓜将一切知情人杀死,就不会有後面那麽多事。
这样的人,怎麽可能做到放下?
白玉京似没听话他话中的狠戾,淡声道:“确实不好看。”
谢妄又笑了下,这次的真心许多,“等回去我便去了。”
想到刚刚的问题,他又问:“白玉京,你是天生便如此的吗?”
同为仙神的离荧惑能毫不避讳地谈论自己的过去,哪怕上天域前的经历太久了,也零星提过几回当年在长赢的事。
而白玉京,他的过去比所有人都多,但就是太多太长了,好像所有人第一眼见到他时,就是清微淡远,遗世而立的模样。
可他越是如此,越引的人去探究他的过去。
“唔……”白玉京摇了下头,“刚知事时,应当比现在软和些。”
“还软和?”谢妄挑了挑眉,说:“那你当时不被欺负死?”
白玉京没有应声,欺负这个字倒是很久没用在他身上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