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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灰人的审讯和帷幕下的计划（第1页）

对灰人的审讯和帷幕下的计划

20:00，程易给正在夜跑的任青蓝发消息，告诉她因为上午的地震导致组里仪器运行障碍，自己很可能需要晚上在实验室守夜，第二天早上才能回家，让任青蓝提前锁门，注意安全。

20:17，任青蓝夜跑结束回复了程易，抱怨并叮嘱她守在实验室更要加倍注意安全。

20:20，程易在夜空中的巡回舱里见到了周泊然。

周泊然冷脸跟着程易穿过机舱长廊，整条长廊浑然一体，不见任何拼接的缝隙，实际上，拥有遥视和超感能力的人路过此处时就能看到里面忙碌的工作人员，例如神域里的神族和神使，这并不是所有高等文明生物都拥有的能力，易族仅有部分人有这样的天赋技能。不过虽然廊道的两边正忙得如火如荼，两人却一眼也没有为之停留。整个巡回舱的通路为增强保密性被设计成迷宫样式，尽头看似是光滑的墙壁，但是往往别有洞天，有的墙壁後面是房间，有的却是新的走廊，有的房间看似是房间，实际上同时在发挥着廊道的作用。程易和周泊然七拐八拐地到达一条走廊，程易看向侧前方的墙壁，悄无声息的，墙壁向内破出一个洞来，慢慢形成一个近乎全圆形状的洞门，门内昏暗如夜。她们走了进去。

适应了在宇宙间穿行的生物会更加习惯于相对昏暗的环境，比如易族，又比如眼前的蚁人，也就是地球人口中的大灰人。此时他被严密地封锁在透明罩子里，程易进门的时候，他探照灯大的漆黑的眼部器官就死死盯住了程易的脚步。程易站定，平静地回望过去。周泊然扫了一眼罩子里灰人，向房间的另一头走去，操作台上的各类仪表盘闪着冷光映在他的脸上，房间里响起了谈话的声音。

程易在试图确定眼前这个灰人的母星，以及他所代表的政治势力，意料之内的是，灰人果然极不配合。但是问题不大，因为灰人的下属政治分野并不像易族一样复杂，从本质上来讲，灰人的政治制度是各个集团的联盟制度，且每个集团的分别并不大，在文化思想丶经济水平丶社会组成形式等方面都大差不差；易族则是以神族为中心丶以历史文明为粘合剂向外扩散的多种政治制度复合体，易族人自称为信仰政治。对于面前的灰人，程易懒得再分辨他的来源地，总归是由联盟统属，自然发生一切问题也归联盟负责，灰人的各个政治集团会平均分担利益和风险，对于这个灰人，程易几乎可以直接默认他在为联盟服务。

此时，周泊然已经激活了房间的审讯系统，整个空间开始一点点亮起来。程易在观察囚徒的脑电波变化，灰人远比易族更害怕光亮，在墙壁一面一面接连亮起来的时候，灰人的身体也变得越来越紧绷，光从墙上照射出来，透明的隔层如同海绵一般源源不断地汲取着室内的所有亮意，灯光长出手似的，灰人的身体被迫越抻越长，他本就高长细瘦的身体在试图展直，却被狭小的罩子限制住，最後佝偻的身体只能转成向前高高拱起，那双没有眼睑的眼睛看起来目眦欲裂。从外部看，透明罩子里只剩下一双全黑的眼睛，里面的光已然几乎完全遮住灰人的身形。周泊然松了口气，刚才灯光从墙壁打开的时候，身为惯于暗淡光线的易族，他同样也感受到了压力，现在大部分亮意都被“笼子”吸收进去，他的心神陡然一轻。接着侧旁的一面墙打开了，两个工作人员出现在後面，她们高大的身影被灯光投射在地上，延伸到程易脚下，程易擡了下眼皮，发出了进门的第一个指令。

两个工作人员走到了“笼子”前。易族和灰人的语言交流器官和对话方式本不相同，考虑到为了让他对于接下来的事更加恐惧，灰人听懂了程易说的话，她说：“准备脱水。”在光芒的笼罩里，他发出无声的绝望喊叫。灰人独有的光滑坚硬的皮肤曾经一度是易族军方讯事部门头痛的问题，完美的皮肤状态和过于少的神经使审讯变成难事，通过身体痛苦加速敌人精神崩溃的速度是审讯中常见的方法，而灰人的身体似乎无懈可击，即使终于费劲找到方法割开了灰人的皮肤，却发现他们的疼痛阈值高到离谱，灰人尚且没有精神崩溃，易族审讯人员的精神反而先遭受到挫败感带来的频频折磨。直到後来，易族诞生了一位天才刑讯研究员，她多年致力于对灰人身体构造的分析，最後终是拿捏到对方身体上的软肋，易族军方才实现了提高讯问效率的目的。至于到了地球，能够快捷利用的刑罚方式就是“活体脱水”，这可不是简单的脱水，而是通过科学仪器的精密计算，由专业的讯事人员监视和控制，分毫不差的对灰人进行体表无伤害脱水，并且在脱水过程中严格把握变量，让灰人迟钝的痛觉能够充分感受到“脱水”带来的折磨，以最大限度上增加灰人的心理压力，再加上同时使用其他讯问手段，比如程易今天用的“集光”——也就是通过利用不同频率的电磁波的振荡对灰人的大脑和精神産生破坏效果，两相结合，然後击碎灰人的心理防线，粉碎其精神意志力，最终成功得到己方想要的信息。

周泊然的视线穿过一动不动的程易看到那双飘在光线中的眼睛，他克制不住地打了个冷战，他并不是军事学院培养的学生，这样的刑讯场景对于他来说也极不寻常。他完全看不见灰人的身体，虽然知道旁边两人操纵的仪器上会把罩子里的画面清晰呈现出来，但是他发散的想象力加剧了他的恐惧，他不敢迈步过去。远处那双本如漆黑的鹅蛋似的眼睛变大了，又变小了，室内只有仪器滴滴运作的声音，没有人说话，程易不说停止，两个工作人员就不会停下来，程易从一开始就没有给灰人预留求饶的机会，也没有给对方留任何其他的路，她仅仅是在等待，等待对方的意志彻底崩溃，等待一个足够快速的结果。

结果很快来了。灰人承认自己来自于泥铎星的卡咔部落，此行到太平洋的西岸是由部落首领单独授意，卡咔首领认为灰人联盟与易族用太平洋划分领地丶只占据太平洋东岸及周边地区的行为过于保守和懦弱，在严重错误判断西海岸地区的易族人数量的同时，他又眼馋西海岸地区的好处，遂三番五次派人偷偷过来，趁易族人不注意大捞油水。灰人供述，与他同行的有七八个人，在当天的活动中，他率先发现了易族的士兵，于是呼喊其他人逃跑，自己则充当诱饵引开易族士兵。招供的时候灰人已经抖得像片纸似的了，很难想象这种甘于牺牲的话来自于一片抖动的“人”。

程易并不满意这次审讯的结果，由于被捕的灰人只是个普通士兵，甚至据他招供说自己刚工作就分配到地球，工龄总共才四个多月，尚且还不到五个月，因此他并不清楚卡咔首领所在意到铤而走险丶火中取栗的“好处”是什麽，也不知道队伍中其他灰人士兵的具体工作任务，他们之间互相严格遵守着保密规定。程易重点关注的部分在于，易族此前早就仔细研究过，最後得出的结论是地球不存在对于本族需要的大宗利益，这一结论後面也从未被来去地球的各路小分队推翻。唯独可以明了的一件事，无论是易族还是灰人，大家都想借助目前的机会，试图通过即将发生的大灾难再度控制地球的发展方向，从中得到自身文明生长和伸展的养分。令程易怀疑的是，一个小小的部落首领在这片相对贫瘠的土地上又有什麽可捞的好处？不过话也不能说得太死，虽然卡咔部落势微，但其科技文明发展程度毕竟已经可以穿越星系，自由落地到地球，且多次行动不被易族巡察人员发现，要麽是其实力已然不可小觑，要麽背後有灰人联盟的支持，如果是後者，那就依旧是两大星系统治集团之间的战争的一部分，如果万一是前者……程易相信卡咔首领的想法和行为足以引起易族神域的重视。

囚笼里的灰人完美通过了全套测谎仪的监测，易族方面从他身上获取的情报被判定为基本真实，事情的发展比想象中还要复杂。程易最初的打算是快速审讯完毕後，直接处理掉这个灰人，然而由于目前所掌握的情报信息与审讯结果的不匹配，她不得不决定再吊一吊灰人的命，待进一步探究事情的真相後再做打算。随着命令的下达，两个工作人员在左右忙碌起来，透明的罩子里渐渐被淡蓝色的气雾混合体充满，灰人的身体慢慢的停止了抽搐，安静下来。程易瞥了一眼确认无误後不再关注灰人的情况，她缓步走过半个房间，来到周泊然面前，吩咐周泊然发送简讯汇报给执行中心。

周泊然这才发觉身体有些僵硬了，他的心情难以言喻。出生以来，家族长老给他安排的道路就离军事系统十万八千里，他自己也从未考虑过未来会进行相关工作，即使在事先有所了解，也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但是在现场真切地亲眼目睹却又成了另一回事，他无法形容自己见到灰人从一具人变成一片“人”的感受，他本来以为脱水不会是多麽残忍的场景，直到看到灰人骨骼里水分都被压缩出来丶身体不受控制地在囚笼里跌来撞去，就算隔绝了灰人的声音，他依旧看得眼睛发疼。

程易注意到周泊然惊愕的表情，并未作声，她暗自纳闷，易族中王族和神族的孩子接受的教育居然能有这麽大差别？

不过不管怎麽说，这件事可以暂且告一段落了。周泊然磨磨蹭蹭地干完工作，犹豫自己要不要跟程易道谢，程易说的是要求他陪她加班，实际上却是在给自己帮忙，不然讯问这种事哪里需要她出手，他此番被神域安排到地球来历练本就是为了使履历好看些，程易叫自己签名向上级汇报也是为了能给他记功吧……不过话又说回来，若不是程易上次发神经牵连他受罪，他现在应该在宫殿里享受他的贵族生活……总之，程易也不是什麽好人。特别是当下关于任青蓝的部分，周泊然意外地发觉她俩关系并不似程易介绍的那样简单，恐怕程易早已对任青蓝投入了连她本人都预期之外的情感，周泊然控制不住的忧心，他觉得有必要再和她谈一谈。

凌晨3:00，周泊然叫住准备在巡回舱里补眠的程易，邀请她一同去他在地面上的住所休息，程易听後沉默了两秒钟，点头同意了。

程易大约是明白周泊然在纠结什麽事情的，她没想到的是周泊然会如此在乎。在回周泊然家的整个路途中，程易都在等他开口，然而直到程易已瘫在床上假装要入睡，周泊然仍一句相关的话都没有讲，也没提到其他任何比较重要的事情。程易天生的能力使她清晰地感知到身边人思绪的杂乱，周泊然在犹豫，他表面有多若无其事，内里就有多心乱如麻，程易起身看着他突然慌乱地眼神，轻飘飘地开口道：“你问吧。”

“任青蓝是你的？”

“室友。如果你了解过中国区的闺蜜文化的话，你会更加明白我说的意义。”

“你是她的闺蜜？”

“当然不，不过，我想她可能这样认为，我希望她会愿意维持目前的关系状态。”

“她一直在某些事情上欺骗你。”

“我也一样。”

短暂的沉默。

“她在和她男友的关系中损失了很多。”

“你说杨合苏？很正常，她需要成长，爱和顺境固然美好，恨和逆境才能锻炼人的心性。”

“我低估你的冷酷了。我本以为你是从我族文化角度看她的爱情，没想到你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