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破镜重圆还是重蹈覆辙
唐骁正往嘴里送的咖啡突然变得苦涩无比,喉结艰难地滚动着,放下杯子时,指尖在杯壁留下潮湿的印记:“没有,你别多想,这次就是有点累了。”他伸手想去碰她的手,却被林微然不着痕迹地避开。
“唐骁,你有能耐就一直瞒着我!一辈子别让我知道!”林微然猛地站起身,发丝随着动作扬起又落下,眼底翻涌着失望与愤怒。这是他们和好後,她第一次生气。窗外的闪电照亮她泛红的眼眶,也照亮唐骁骤然苍白的脸。
事实证明,别说一辈子,唐骁连两周都没瞒过去。
此次东京之行签下的订单宿主——曜川竞技体育集团一行人抵达金城那一天,接待室的水晶吊灯将空气都照得发亮,雕花墙面上浮动着细碎的光斑。曜川集团的掌舵人——年近七旬的台湾富商陈宏图,身着暗纹唐装,满头银丝梳理得一丝不茍,手中佛珠在指间缓缓转动,笑容和蔼却透着不怒自威:“我已经几十年没有回来了,这次要不是我家安一一直吵着,我也看不到国内现在有这麽大的变化……”
话音未落,磨砂玻璃门发出轻响。陈安一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款款而入,栗色卷发间的珍珠发卡随着步伐轻轻摇晃,黑色真丝裙勾勒出曼妙身姿。她的目光掠过衆人,最终如磁石般牢牢吸附在唐骁身上。
陈安一缓步上前,真丝裙摆掠过地面,似春水漫过青石般悄无声息。这位曜川集团钦定的继承人,周身萦绕着江南烟雨般的温婉气质,颔首微笑时,眉眼弯弯如新月,行礼的弧度精准得如同经过尺量,举手投足间尽显中式礼仪的优雅韵味。可那双杏眼里却跳动着灼灼火焰,望着唐骁的目光仿佛能将空气点燃,浓烈的占有欲毫不掩饰地倾泻而出。
她朱唇轻啓,带着台湾腔的普通话软糯甜腻,却暗藏锋芒:“唐先生丶高先生,别来无恙。”话音未落,唐骁已迅速起身,下意识後退了半步,像是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
陈安一见状,眼波流转,笑意更甚,指尖无意识地转动着珍珠发卡,娇嗔道:“上次带你们领略了我家北海道的人工滑雪度假村,二位说不如国内的规模宏大,技术方面也不如国内专业。”她故意拖长尾音,眼含期待地看着唐骁:“这回可得请你们尽尽地主之谊,带我好好参观一下咯。”她的语调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仿佛这场邀约早已成定局。
职场八卦就像春日里的柳絮,沾着风势便无孔不入。“曜川集团千金对唐骁一见倾心”的消息,裹着茶水间的窃窃私语丶电梯里的交头接耳,以野火燎原之势迅速蔓延。不过半日,消息便顺着电话线丶聊天窗口爬进了新城传媒,也钻进了林微然的耳中。办公区此起彼伏的键盘敲击声里,时不时夹杂着刻意压低的议论,像无数根细针,一下下扎在她心上。
唐骁等不及回家解释,第一时间冲到林微然的办公室负荆请罪,额角还沁着薄汗。他急促的脚步声惊飞了窗台上休憩的麻雀,玻璃幕墙映出他慌乱的身影,仿佛一只困兽。
原本安静的办公室瞬间凝固,空气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林微然背靠落地窗而立,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将唐骁笼罩其中。此刻的办公室成了无声的审讯室,唐骁局促地搓着衣角,活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曜川的陈老和高安的二哥是多年合作夥伴,这次原本是想促成两家公司的深度合作。”唐骁的声音有些发颤,喉结不安地滚动着:“可是他女儿陈安一……我第一时间就告诉她我有女朋友了……我连夜飞回来,留高安善後,谁知道,她还是这个样子。”他的话戛然而止,眼神里满是懊悔与焦急。
“所以,如果他们不来,你就准备一直瞒下去是吗?”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冰霜般的寒意。
“不是的!”唐骁急得向前迈了半步,又猛地停住:“我一直没想好怎麽跟你说。”他的肩膀微微垮下,像泄了气的皮球,满心的慌乱与无措尽数写在脸上:“我怕说不好,你会更生气。”
“你是觉得从其他人口中得知这件事,我就不会生气了是吗?”林微然猛地转身,睫毛剧烈颤动着,眼底翻涌的怒焰却被死死压在水光之下。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指甲在皮肤上刻出月牙形的红痕,喉间滚动着无数质问,最终却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窗外的晚风卷着枯叶扑在玻璃上,凉得让人心颤,她别过脸去,咬住下唇直到泛白,像是要把所有尖锐的话语都吞回肚里:“你走吧,我不想和你吵架。”
突然下起的暴雨冲刷过的街道泛着冷冽的水光,仿佛一面破碎的镜子,映照着唐骁破碎的心境。他独自驾着车,驶向那栋空置许久的房子,车轮碾过积水,溅起的水花如同他凌乱的心绪四处迸散。霓虹灯光在湿漉漉的车窗上晕染成斑斓的光斑,扭曲变形,像极了他此刻支离破碎的心情。
电梯数字缓慢跳动,金属轿厢发出沉闷的嗡鸣,每一声都像是敲击在他的心坎上,震得耳膜生疼。他望着镜面里自己狼狈的倒影:歪斜的领带丶洇着雨水与汗渍的衬衫前襟,眼神中挥之不去的疲惫与茫然,仿佛一个被生活击垮的战败者。
推开家门的刹那,凝滞的冷空气裹挟着淡淡潮湿气味扑面而来,诉说着这里长久的孤寂。客厅的落地窗映出他形单影只的轮廓,月光透过纱帘,如霜般洒在灰色沙发上,拖曳出一道长长的丶寂寥的影子。唐骁机械地按下开关,惨白的灯光瞬间填满整个空间,却驱散不了他心底挥之不去的阴霾,反而让四周的寂静愈发浓重。
他跌坐在沙发上,动作迟缓地扯松领带,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棉花,压抑得喘不过气。原以为默默扛下一切是对她的保护,却不想反而在两人之间划开一道更深的裂痕。
厨房里冰箱发出细微的嗡鸣,在死寂的空间里格外清晰,仿佛在嘲笑这空荡荡的屋子,嘲笑他此刻的孤独与无助。唐骁望着空荡荡的酒柜,最终只是抓起一瓶矿泉水,仰头猛灌,凉意顺着喉咙而下,却浇不灭胸口那团灼烧的痛楚。
夜色渐深,窗外的城市灯火一盏接一盏熄灭,如同希望在一点点消逝。唐骁蜷缩在沙发里,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又熄灭,映照着他纠结的面容。他几次点开与林微然的聊天窗口,望着空白的对话框,万千思绪在脑海中翻涌,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手指悬在键盘上方不住颤抖,打下的字句又被一一删除,最终只剩下一片刺眼的空白。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无助,明明心中有千言万语,却找不到一个能传达心意的出口。
黎明前的黑暗浓稠如墨,唐骁望着窗外渐渐泛起的鱼肚白,疲惫地闭上双眼。他知道,这漫漫长夜的辗转反侧,不过是这场自我救赎之路的开端。孤独与迷茫如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而未来的路,还不知该如何前行。
酒吧内暗红的灯光如同凝固的血液,在墙面流淌出诡异的纹路,又尽数坠入林微然的酒杯,将琥珀色的威士忌浸染得愈发猩红。她机械地转动着高脚杯,冰块与水晶杯壁碰撞出细碎的声响,像是无数玻璃渣在碾磨着心脏。林晓琳坐在对面,指尖轻触着鸡尾酒杯的杯口,樱桃糖浆的甜腻气息漫上舌尖,却抵不过空气里浓稠得化不开的压抑。
“晓琳,或许你说得对。”林微然忽然开口,目光死死盯着杯底打转的冰块,“和对的人复合叫破镜重圆,错的人……只能叫重蹈覆辙……”尾音颤抖着消散在震耳欲聋的鼓点里。
林晓琳看着好友被顶光打得惨白的脸,她伸手盖住林微然握酒杯的手,却触到一片惊人的凉意,像握住了冬日里结霜的枯枝:“我瞎说的,你不要信,我的话没有法律效力,要相信你自己的判断。”
“我是不是太敏感了?”林微然猛地擡起头,眼眶泛红,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玻璃,话音未落,她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灼烧着喉咙,却浇不灭胸腔里翻涌的刺痛。
林晓琳看着她,欲言又止。法庭上,她可以几句话把对方被告送进去,但面对眼前为情所困的好友,却不知如何安慰。
舞台射灯突然转为猩红,在林微然瞳孔里灼烧出两簇跳动的火焰。她歪斜着靠在皮质沙发上,空酒杯在指尖无意识地打转,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红痕:“晓琳,你知道的,我最恨别人骗我了,善意的谎言也不行。”尾音被DJ打碟的电流声扭曲得支离破碎。
林微然双眼空洞的看向对面墙上的壁画:“但是,我爱他。晓琳,我是不是特别没出息……”看向林晓琳的眼睛布满红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