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雨
第三十四章星光渐渐隐去,黎明即将到来,街上传来打更声,一连敲了五下。绍英娘迷迷糊糊刚搭上眼皮,忽听得院子里响起脚步声,而且不止是一个人。啊!是谁来了?紧接着,听到女婿冯根财悄声在叫门,绍英也隔着门缝说:“妈,是我,绍英!”老两口一听,顿觉云开月朗,喜从天降,绍英娘立刻翻身下炕开了门。“儿啊,你可是回来了!”他娘一把抱住儿子,顿时泪流满面,“妈都要急疯了!”“妈,我没事,别哭。哦,我们坐下慢慢说。”绍英扶着母亲进了里屋。冯根财让李子明到隔壁窑洞先歇着,又赶紧叫起来厨师让做点饭食。“爸爸,我回来了。”“嗯,你小子还晓得回来?”绍英爹故意不给儿子好脸看,但眼见绍英站在面前,浑身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像似病痛被拈走了大半。“是我不好,让爸妈你们着急了。”绍英握着父亲的手说。“好了,你们父子俩都别再说这些了,太上老君保佑,只要绍娃你能平安回来就好。”老太太打量着儿子,心疼地说,“绍娃,你咋瘦成这样儿了,出去可是遭罪啊!”绍英擦干母亲的泪水,好言安慰道:“妈,我这趟走得不冤枉,遇上好人了。”“真的?遇上什麽好人?”他娘急切地问道。这时,冯根财进来说饭好了,羊肉饸饹面。好久没吃顿饱饭了,更何况是这,艾绍英馋得满嘴流口水,说:“等我吃了饭,再给爸妈说。”“姐夫,明子在哪儿?”绍英问冯根财。“明子在厨房吃着了。”绍英把碗一搁,有鼻子有眼地讲起了故事。他知道他娘笃信神佛,这样的故事至少他娘会信。绍英说:“我听说白云山真武祖师很灵应,这次和明子出去,还约了高凤鸣,第一站就上了白云山。我跟道长说,世事纷乱,前程迷茫,我想求枝签,请祖师爷指点迷津。道长端起签盒,啪啪啪摇出来一枝。”“什麽签?”他娘问道。“大吉签!”“大吉签,大吉签好!”“对,这签蛮好的,十九签,签名叫云行雨施。道长翻开签谱,当即给我抄了一份签诗。”绍英从衣兜里取出一张纸,展开念道:云行雨施春正深…
第三十四章
星光渐渐隐去,黎明即将到来,街上传来打更声,一连敲了五下。绍英娘迷迷糊糊刚搭上眼皮,忽听得院子里响起脚步声,而且不止是一个人。
啊!是谁来了?紧接着,听到女婿冯根财悄声在叫门,绍英也隔着门缝说:“妈,是我,绍英!”
老两口一听,顿觉云开月朗,喜从天降,绍英娘立刻翻身下炕开了门。
“儿啊,你可是回来了!”他娘一把抱住儿子,顿时泪流满面,“妈都要急疯了!”
“妈,我没事,别哭。哦,我们坐下慢慢说。”绍英扶着母亲进了里屋。冯根财让李子明到隔壁窑洞先歇着,又赶紧叫起来厨师让做点饭食。
“爸爸,我回来了。”
“嗯,你小子还晓得回来?”绍英爹故意不给儿子好脸看,但眼见绍英站在面前,浑身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像似病痛被拈走了大半。
“是我不好,让爸妈你们着急了。”绍英握着父亲的手说。
“好了,你们父子俩都别再说这些了,太上老君保佑,只要绍娃你能平安回来就好。”老太太打量着儿子,心疼地说,“绍娃,你咋瘦成这样儿了,出去可是遭罪啊!”
绍英擦干母亲的泪水,好言安慰道:“妈,我这趟走得不冤枉,遇上好人了。”
“真的?遇上什麽好人?”他娘急切地问道。
这时,冯根财进来说饭好了,羊肉饸饹面。好久没吃顿饱饭了,更何况是这,艾绍英馋得满嘴流口水,说:“等我吃了饭,再给爸妈说。”
“姐夫,明子在哪儿?”绍英问冯根财。
“明子在厨房吃着了。”
绍英把碗一搁,有鼻子有眼地讲起了故事。他知道他娘笃信神佛,这样的故事至少他娘会信。绍英说:“我听说白云山真武祖师很灵应,这次和明子出去,还约了高凤鸣,第一站就上了白云山。我跟道长说,世事纷乱,前程迷茫,我想求枝签,请祖师爷指点迷津。道长端起签盒,啪啪啪摇出来一枝。”
“什麽签?”他娘问道。
“大吉签!”
“大吉签,大吉签好!”
“对,这签蛮好的,十九签,签名叫云行雨施。道长翻开签谱,当即给我抄了一份签诗。”
绍英从衣兜里取出一张纸,展开念道:云行雨施春正深,谋望求财总遂心。争讼见官多有理,贵人喜见自相寻。绍英还说,道长解了签,说後生你别担心,你要遇上贵人哩!我问依道长所见,往後我该朝哪个方向发展为好?道长问过我的生辰八字,说,你生于辛亥年,属钗钏金命,性喜自由,你出生地的西北方向,该是你发展的福旺之地,不出三五年,将会有大作为。
“哦,西北方向,对!”他娘记得很清楚,头里在太上老君庙测的签,也是大吉签,一模一样,也说你在西北方向有贵人相助,看来不假,命里注定的。
绍英看见他爸躺在那里只是听,一言未发;但他依然接着往下讲着,他娘想插话也插不上。绍英说,高凤鸣也求了一签,说来真巧,和我的一样,也是大吉签。谢过道长,高凤鸣说要去定边,找他舅舅去,问我去不去?我一想,定边不就在西北边嘛,我正要去看看,定边那里到底适合不适合我发展?我们三个人一路向西,去了定边。
人说三边这里有“三宝”——青盐丶皮毛和甘草。到了定边,我们在周围看了看,觉得这地方真不错,有出産,生意比我们白龙镇这里好做。我请马凤鸣他舅给我出主意,他说,在这儿做皮毛生意,开办盐场,都行,特别是皮毛生意,天津口岸那边用量大,销路不愁。我和小马商量,我俩想合夥一起做,先开个皮毛店,一年半载下来,再办个盐场。
“你想到三边去做生意?”他娘吃惊地问道。
“对,我想去那儿。”
绍英望着母亲,又朝父亲看了看,目光里充满了期待。他娘万没想到,儿子会有这样的打算。可再一想,太上老君和祖师爷给的签,分明是说西北方向有贵人相助,不去那里做生意还能做甚?
他娘看着他爹,似乎在等待他爸开口拿个主意;而他爸则翻了一下身,依然一言未发。
绍英心下嘀咕起来,该不是我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说道,让父母亲听出了破绽,屋里的空气顿时沉闷下来。
“哦绍娃,你先睡会儿吧,你爸这几天也不舒服,这事不能急,得仔细掂量掂量。”
他娘下了炕来到对面窑,取出柜子里的铺盖铺好。刚才他娘就觉出,儿子虽说人是回来了,但心还在外面,要不会放着家里的生意不做,却要跑大老远去呢?见儿子突然间变得沉默不语,越发感到儿子有事像是瞒着他们。
“绍娃,妈问你一句话,你得说实话,你这次出去,到底去了哪里?妈不怪罪你,只要你句实话。”
绍英看到,母亲的脸上显露出焦急与疑惑,但更多的是宽容和疼爱。绍英想说但又不能,因为这是机密,泄露不得,他故意做出不耐烦的样儿,说:“妈,我方才不是都说了嘛。”
他娘还是疑疑惑惑的,刚刚松了口气转眼间心又悬了起来。回到里窑,憋了好大会儿,换了个说法对他爹说:“绍英说他想去定边开店办盐场,你觉得怎麽样?刚才娃在跟前,我没敢问你。”
“你呀还觉不出来?”他爹扬了个手势,“绍英的心已不在咱这个家里了,野了,心野了。他们几个人出去了这麽多天,究竟做了些什麽,难道就是他说的那些?怕是瞒哄我们了。”
“你,该不是瞎猜想吧?”
“我瞎猜想?你看看他的那双手就知道了,满手的茧子。”
“哦!”刚才他娘也发现,绍英的两手是有层硬茧,只是没往别处多想。“那你说该咋办?”
“咋办,还能咋办?老话说,手脚易捆心难捆。人心野了,再要收回来,难!也罢,该说的都说了,是福是祸,全在天定,索性由他的性儿去吧,好在我把生意拾掇得差不多了。”
见他爹情绪还好,对儿子已有放手之意,他娘即刻心情松缓下来,之前的担心也已放下七八,接着话茬说:“他爹,区上的人又到咱这来了,我得给你说说。”
艾仲雄并不感到意外。“对,就该这样!这帮人,填不满的坑,打着清乡查红的旗号,尽干敲诈勒索的事!”稍顿又说,“要不让绍英赶紧走吧,区县这边我扛着,免得待在家里再有麻达。”
绍英躺在炕上全无睡意,翻来覆去琢磨着该如何完成预定的任务。将近过了两个时辰,他娘以为他该醒了,进去一看,绍英已经起来,叠好了被子。
他娘问他睡着了没有?绍英打了个哈欠,说睡不着。他娘说:“没睡好吃了饭再好好睡去。妈得告诉你件事,咱院子的菜窖里,我们给你藏了点金银硬货,这事只有你姐夫他知道,都是留给你的。还有,过一段县上又要来人,听说要在咱白龙镇开大会,枪毙李续仁,又要清乡查红,那个姓苗的指名道姓要查问你。”
绍英一听县上要在白龙镇开大会枪毙李续仁,姓苗的狗东西要来,灵机一动,好啊,机会来了!他娘把绍英的手拉了过来,又说:“我和你爸的意思,想让你赶快离开白龙镇,免得这帮人来了查三问四的。”
他娘像似突然发现了儿子手上的硬茧,问道,“绍娃,看你满手的茧子,这次出去该是干了出力费劲的活?”
绍英先是一愣,转而又若无其事地说:“没事,那是我帮人家干了几天活把手磨的。”
艾绍英关上门,化了点明矾水,将情报密写在一片麻纸上,找了个借口,让李子明将密信夹在一沓上坟的纸钱里,又带了一百个大洋,连夜赶往石佛寺交给了田队长。田队长一看,高兴得差点蹦了起来:“好啊,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