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叔可是见过许多人家为了产业,吵得不可开交的,这一句话就说得秦大伯和邹舅舅说不出话来。
“好笑,真是好笑,你们自己在那算计别人,倒一口一个我在算计。”李太太的冷笑声从屏风背后传来。
秦大伯在那愤怒地说:“住口,住口,当初你可是答应过,把那些都给销毁的。”
“这话,你爹都没有信,不然他怎么会让你来?”李太太只觉得秦大伯幼稚得可笑,秦大伯的脸都红了:“你,你这个蛇蝎妇人,我这会儿就让人休了你。”
“这世上寡妇再嫁的多了,我不但是个寡妇,还再嫁了,你们秦家想怎样休我?”李太太原本就是不怕这些事儿的,在那一句句地堵秦大伯的嘴。
秦大伯还想再嚷,邹舅舅已经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到了这个时候,秦大哥。”
秦大伯看向邹舅舅,邹舅舅对常州知府拱手行礼:“我晓得二位都不是本地官,自然也管不了这件事,但二位是可以去和衙门里面说,今日的事儿,还是当官断吧。”
当官断这三个字一说出口,李太太手中的茶碗就掉在地上,秦大伯看着邹舅舅:“你疯了,你可晓得当官断的话,我们秦家,你们邹家,面子都全丢掉了。”
“不然呢?”邹舅舅不客气地看对秦大伯说:“我们今儿若为了面子,不当官断,这就是笔糊涂账,这女人随时都能嚷着把柄,把脏水泼到我们身上。到那时候,你我两家,为了钱财谋害人的锅,就丢不掉了。”
秦大伯想到方才李太太的那些话,也闭了嘴。李太太的手紧紧地握成拳,独悠一直在瞧着李太太,见她如此紧张,独悠不由笑了,李太太果真很怕去见官。
“既如此,那就着人拿着你我的片子,去衙门里。”常州知府也觉得,这件事当官断了最佳,因此和朱肃商量,朱肃喜笑颜开地:“这不用麻烦,我早已经和衙门里的说好了。既然要当官断,那就先着人去那边宅子搜查搜查,再行文扬州,看看那位李太太的丈夫,到底是什么人,还有……”
朱肃果真不亏是做过几个月刑名的人,张口就把这件事安排的清楚。常州知府点头:“既然已经做好了准备,那就先这样,我们也该告辞了。”
“不许走!”李太太说话时候,就从发上拔下簪子,伸手就要去扯独悠。独悠虽然在那不言不语,却一直瞧着李太太的,见李太太果真要用自己威胁别人,早就双手一掀,把那张桌子往李太太这边掀去。
李太太被桌子一挡,手那么一推,就把屏风推倒。独悠已经高声喊道:“抓住她,她方才试图劫持我。”
李太太见众人都望着自己,晓得这会儿必不能善了,想着要是真被抓到牢里所受的罪,心一横,那根簪子就抵住了喉咙。
秦渝蓉瞧见那根簪子尖尖有隐约的蓝色,晓得是淬了毒,情急之下,拿起一个酒壶就往那根簪子那里打去。
李太太的手被酒壶打中,那根簪子也掉在地上。正好掉在朱肃脚边,朱肃下意识地想去捡,被常州知府止住:“这簪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用张纸包着捡起来。”
原来还有这样的东西,朱肃依言把这东西捡起来,常州知府瞧了瞧就对已经被陈大叔抓住的李太太道:“你到底姓什么,叫什么,从什么地方来?”
“我的来历,你们不是都晓得了?”李太太发上的首饰没有一点混乱,依旧在那笑着说话。
“你这样的人,进到牢里,是要吃苦头的。”常州知府的话让李太太笑了:“我已经快活了这么多年,吃上点苦头算什么。只是,您既然做了这么多年的官,就一定晓得,我是女子,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你们不能把我关进牢里。”
“要关你,有的是地方。”陈大叔在那接了一句。朱肃已经往外走了:“来喜,来喜,你在哪儿呢?”
来喜也来了?秦渝蓉吃惊地看着陈大叔,陈大叔笑了笑:“二爷现在和原先不一样了,担心这次出事,早早就让来喜带着人守在巷子口了。”
“跟了她来的人,想来也不是什么好的,都先抓起来吧。”常州知府见朱肃去外面找人了,对着朱肃喊了一声。
朱肃笑了:“这是一定的。”
李太太却只笑了一声,方九方才就出去了,那方八也收到了消息,只要方八方九都安全出去了,那这事儿还有转机。
独悠瞧着她:“你以为,你们能逃得掉吗?这世上……”
“你不用跟我讲什么大道理,你不过就是比我命好了一点罢了。”李太太已经打断独悠的话,独悠垂下眼帘:“我并不是和你讲大道理,但人在这世上,总要心存善念。”
善念?李太太不屑地笑了:“我若还心存善念,那我早就死了。我没有你命好,就算被卖,也不用去配冥婚,不用在寒冬腊月里,身着单衣被扔在雪地里,那家子等着我冻死了,才好把我放进棺材里。毕竟,动手杀人是损阴德的,但是把我冻死,不过就是我自己死了。”
独悠从没听过这样的话,往后退了一步。李太太又笑了:“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了,我侥幸被人救下了,可是救我的并不是什么好人,他要的,是对他最忠心无二的一帮人,替他去四处行骗,而他呢,只用在家中享受。”
“秦奶奶。”常州知府在边上叫了独悠一声,独悠急忙瞧向他:“您有事吗?”
“这等人,专门骗人为生,她口中说的话,那句是真,那句是假都不晓得,您不用放在心上。”常州知府这话让李太太又笑了:“好啊,好啊,你们真不愧是读书君子,真不愧晓得礼义廉耻,这世上的苦,看在你们眼中都算不得苦?”
“就算有再多苦衷,也不能去害人。”独悠的话让李太太冷笑:“你这话说得轻巧,你又没有经历过我的苦。”
“这个世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的苦才叫苦。”独悠平静地看着李太太:“就像被你杀死的那些人,他们对你无冤无仇,有些甚至对你如珠似宝。”
“他们好色,他们活该,他们想要女子贤良淑德温柔体贴,那我就对他们贤良淑德温柔体贴。”李太太不屑地说着。
“那我丈夫呢?他也没有惹你,可你为了钱财就让他一个八岁小儿,在京城流浪,甚至也许,他会像你一样,在雪地里被冻得半死。他又有什么错呢?”
独悠的语气还是那样轻柔,李太太被问住,但李太太很快就道:“这也是他命不好,谁让他爹是那样的人。”
“如果这样的话,是不是该说,你的命也不是很好,你既然有了那样的父母,他们舍弃了你,那你为什么还要活着呢?按你的说法,你该早早死去毫无怨言才对啊。”独悠这句话,让李太太怒视着她:“你,你这是在胡搅蛮缠。”
“你方才的话,又何尝不是胡搅蛮缠呢?你若真觉得自己很苦,那你报复伤害过你的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就好。可是呢,你要报复在那样无辜的人身上。他们好色,但他们也给出了足够的代价。而你呢,牵连无辜却因为自己曾经苦过,觉得别人都是应该的。”
独悠这番话说得李太太紧闭上了嘴,常州知府已经让陈大叔先把李太太给捆起来,不管怎么说,这个女人,绝对是个很重要的人。
秦大伯见事情变成现在这样,已经在那坐不住了,拉着邹舅舅似乎是在商量。对秦大伯和邹舅舅,独悠这会儿什么好感都没有。李太太有几句话说的对,他们这些人,饱读诗书,口口声声礼义廉耻,做出来的事却让人不齿。但凡他们当初不是被钱财动了心,那秦渝蓉也就不会过得这样苦。
甚至可能,秦渝蓉并不会去寻找自己父亲的死因。所有的事情,有了今天的结果,都是当初的选择。
屋内顿时平静下来,腊梅不晓得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瞧见堂屋内一片狼藉,腊梅不敢上前,还是秦渝蓉叫住她:“这会儿什么事儿都没有了,你不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