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瞧着太子就盼望着朕早日驾崩,他好顺理成章地继承他的帝位!”
“父皇息怒。”话语说得如此严重,陆鸿晏忙不叠地埋头跪下,“皇兄考虑不慎周全,父皇莫要为此动怒。”
诡异的沉默蔓延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皇帝眼眸里划过几分纠结与懊悔,最终演变成为深沉的悲叹。
“老二怎麽就从未有这样的心思呢……”
原来皇帝动怒的原因,是愤怒陆鸿昭不及太子夺嫡心思重。
陆鸿靖闭眸心思几转:“儿臣这就去转告皇兄,免去侍疾的提议。”
“不必!”皇帝嘴角扯出讽刺的弧度,“朕还偏偏想瞧着太子究竟意欲何为。”
闻言,陆鸿靖已然替太子默哀几瞬。
这些天来京都疯传的荒唐流言,皇帝未必没有坐山观虎斗之意,更何况故意召见钦天监的举动,就是在为合理的废太子埋下伏笔。
太子此番狗急跳墙,算是亲手将把柄递交给皇帝。
天家父子,亲情淡薄,陆鸿靖无力地垂眸。
只是他并未料到太子此番侍疾,亲手递上的废位“把柄”,比他预想中的还要严重千倍万倍。
虚情假意的请安问候後,太子恭恭敬敬地唤人呈上珍贵的药膳。
“儿臣近来偶得八百年人参一只,特地制成药膳献给父皇,祝愿父皇龙体康健,万事顺逐。”
“太子有心。”
皇帝掀开瓦罐盖子瞧了一眼,药粥里面特地混合了细碎的鸡肉末,虫草的鲜香掩盖住人参的药味。
药膳的色香是绝妙,热气腾腾的白雾飘出来,勾得闻者食欲大开,就连旁侧努力降低存在感的陆鸿靖都有些心动。
皇帝神情难得柔和些许:“朕还忙着批阅奏折,你既有心前来侍奉朕,便替朕来磨墨吧。”
“儿臣遵命。”
太子起身靠近皇帝,回眸时故意瞥了眼陆鸿靖,锐利的眼神表现着显而易见的不满。
陆鸿靖撇撇嘴,也懒得再蹚这趟浑水:“啓禀父皇,儿臣府内还有些要事,便先行告退了。”
“先等等。”
皇帝早就察觉到他适才吞咽口水的举动,好笑地赏赐道:“先前小七侍奉朕也辛苦,朕便将这药膳分你一小碗。”
此举,何尝不是也在警告太子的示-威眼神。
殿内响起皇帝与太子来回试探的交谈声,陆鸿靖坐回原位,百无聊赖的用玉勺搅动着药粥。
虫草与鸡汤混合的香味,不由得让他回忆起昔日柔嘉公主府里熬制的药膳,往往他要费尽心思劝上许久,柔嘉才肯皱着眉头食用一小碗。
陆鸿靖埋着脑袋喝完小半碗,口腔里充满着鸡肉的油腻感,感叹着东宫私厨和皇宫御厨比,到底火候还差了几分。
皇帝对儿子们薄情,对待柔嘉皇姐确是极好的。
或许是那骨瘦如柴的模样唤起了他残存的父爱,让皇帝後来几乎不遗馀力地去救治柔嘉。
可又有何用呢?难治的是心病。
陆鸿靖每每追忆柔嘉公主时,心绪都会变得无比沉痛。
他耳畔嗡嗡地悲鸣起来,发丝遮掩里滑落一滴清泪。
清泪滴落到衣袍,将精致的刺绣染成红色。
为何会将其染成红色?
陆鸿靖诧异地摸了摸脸颊,原来是唇角在止不住地向外流出鲜血。
是柔嘉皇姐知晓他思念成疾,特地前来接他前去极乐相聚吗?
他嗡嗡的耳鸣使得他听不清楚任何动静,食道逐渐传来剧烈的灼烧感,胃液和着血液不断向外涌出。
在意识彻底丧失掉之前,陆鸿靖看见皇帝和太子眼珠瞪的浑圆,宫婢们惊慌失措地朝外跑去。
御医们彻夜会诊,确认药膳里掺杂多种毒药,特别是八百年人参的根-茎里面注射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幸好七皇子常年都用补药吊着,其中一位药材恰好可以缓和毒性,加之食用的药膳并不多,全力抢救後终于保住性命。
只不过能不能醒来,多久才能醒来,全然是未知。
皇帝彻夜未眠,担忧地等候在寝殿外面,听闻御医们无奈的请罪,神情宛若立时苍老了十岁。
他无视屋内其他柔声安慰着的妃嫔们,径直迈步冲向屋外,去审判事情的罪魁祸首。
冰天雪地的冷冽气候里,太子垂头丧气地长跪在外,眉睫全部沾染上飘雪,好似一座冰雕伫立着。
“父皇!父皇!儿臣对此真的不知情。”
见到皇帝行至跟前,太子绝望的眼神里燃起微乎其微的希冀:“七弟情况如何了,七弟是否已经无恙了?”
“太子妄图弑君弑兄,狼子野心,不配为储。”
皇帝指节攥得发白,红丝遍布的眼眶里是刀剜的狠戾:“传朕旨意,将太子废为庶人,囚禁东宫终身不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