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您别难过了,娘娘在天上看着您这样,会心疼的!”
周氏恍若未闻,又似陷入了回忆,一件一件地说起了从前的一些事:
“娘娘呐,您从小就淘气,奴婢跟着您,总是提心吊胆的,生怕您闯了祸,奴婢又得跟着您一同挨饿跪祠堂。”
“可是,您也最疼奴婢,有什麽好吃的第一个想着奴婢。”
“那回奴婢生病,您还笨手笨脚地照顾奴婢,给奴婢喂刚烧开的水,烫得奴婢舌头上起了个大水泡…您又吓得巴巴的给奴婢请太医。”
“娘娘,咱们守了一辈子,您怎麽舍得抛下奴婢……”
纪云瑟知她是悲痛过度,一时接受不了,或许把心中的哀念说出来,反而好一些,便陪着她说话。
说到太後二十年前身体突然急转直下,纪云瑟突感诧异,遂问起道:
“嬷嬷,照您的意思,娘娘从前十分擅长骑马射猎,身子骨也强健,那为何会一直缠绵病榻呢?”
似乎从她记事起,跟着祖母常入後宫探望太後,她老人家多半就是病着的,总不见好,太医院的太医换了一轮又一轮,都束手无策。
周氏叹了口气,抹了一把泪,道:
“娘娘出身大将军府,自小就会舞刀弄枪,甚少生病。就是当年先太子坠马而亡,她怀着长公主,一时伤心病了许久,但生下长公主後调养了一些时日,身子便也好了起来,就算是日日亲自照顾病弱的长公主,也是熬过来了,并无大碍。”
“後来陛下即位,皇後去世,皇长子养在了太後膝下,太後亲自照料亦是无妨的。”
“直到皇长子突然薨逝,太後的身子才骤然垮了下来。”
“又有长公主生下世子爷後不到半年就血虚而亡,娘娘更加受不住打击,变成了日日与汤药为伍。”
纪云瑟还是有些不解,说道:
“可是,娘娘的身体底子好,论理也不是没见过风浪之人,若只是受不住打击,何至于此?”
周氏擦了泪,定定地看向她,又似陷入了回忆,喃喃道:
“是啊,何至于此?”
“以娘娘的性子,不该如此……”
纪云瑟见她愈发悲痛,不敢再多说,只得劝慰道:
“嬷嬷快别如此了,娘娘在天上,定是希望您好好的。”
她扶着周氏轻抚她的後背,帮她顺着气,却见晏时锦推门而入,一身素白孝衣衬得他的面色更是白如积雪。
“世子爷……”
周氏一见他过来,起身伏在他怀里又止不住眼泪,晏时锦拍拍她的後背,对这位照顾自己从小长大的老嬷嬷道:
“嬷嬷莫哭了,您还有我,还有陛下。”
安抚了她一阵後,又看向纪云瑟,道:
“辛苦你,替我好好照顾嬷嬷。”
纪云瑟答应着,擦去眼泪,看着他满眼的红血丝,和一脸的疲惫之色,问道:
“你这几日都没睡觉麽?”
晏时锦扶着周氏坐下,道:
“接到飞鸽传书时,我尚在虔州。”
纪云瑟叹了口气,也不知该劝慰他什麽,便拉住他的手,道:
“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男子将她冰凉的小手握紧:
“我知道。”
掌心的温度消失,晏时锦深深看了她一眼,将周嬷嬷托付她照料後,便出门离开。
又是一轮哭祭之後,天已蒙蒙亮,周氏滴水未进,终于熬不住,晕了过去,纪云瑟只得让小宫女去寻沈绎。
沈绎提着药箱赶来,给周氏用针刺了几个xue位,她方悠悠醒转,纪云瑟在一旁劝了许久,才喂她吃下一碗米粥,哄着筋疲力尽的周氏慢慢睡了过去。
沈绎看着一脸倦意的纪云瑟,道:
“你也趁这会子好好休息一会儿,太後娘娘的丧仪繁重,可有得熬。”
纪云瑟点头应声,忽然想到周氏的一番话,便顺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