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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色几何（第2页）

直到《江南》中间穿插的那一段水流声响起，邬雪才猛然从凳子上跳起来，想起自己的颜料盒泡在水池里还没洗。

厕所隔间很黑，邬雪进去就开了灯，把调色板上覆盖的卫生纸拿掉放到水池台上，拧开水龙头，水流喷涌，打在平滑的调色板上，他把水流调小了一点，上面软化的颜料被冲洗掉，随着水流淌到水池里，直到调色板上只剩下渗透的阴影色块。

劣质塑料调色板都这样，但不影响使用。

真正难清理的是颜料盒，格子的四个角落很难照顾到，只有用柔软的水粉笔毛刷一遍一遍耐心地刷洗才能清理干净，但邬雪没这个耐心，他把颜料盒往下磕几下，颜料混着水一起掉落下，他又想买颜料盒了。

从最开始学美术到现在他换过三个颜料盒，第一个是四十八格，那时候觉得颜料色彩越多越好，然後发现其实又沉又不实用，第二个是三十六格，觉得还是太多了，就换成了现在这个二十四格的颜料盒，然而现在清理的时候还是觉得多。

美术社团跟邬雪上课的画室不是一个教室，在隔壁，也是画室，但那里更多的是充当一个画室仓库的作用，里面存放了很多石膏头像还有几何石膏体。

虽然在幼师班上课，但邬雪还没退出美术社团，他把格子四个角还残留着颜料的颜料盒水分甩干净，带上调色盘开门出去，走到社团画室门口把门打开就不管了，回原来上课的画室。

两个画室的钥匙他都有，但他已经很久没有去美术社团了，因为进度不一样，而他在画画的时候也更喜欢安静的氛围，所以就直接待在幼师班画室画。

他把颜料盒调色板擦干净水分放柜子里，回到画架前继续削铅笔，他很讨厌素描画到一半铅芯磨平不够用，所以每种型号都会削两根。

白色瓷砖地面上逐渐落满木屑，凳子上铺的卫生纸上也刮下来了很多软硬程度不同的铅芯，卷轴铅笔袋被重新卷起系上，邬雪把它放回格子里，走到教室最後，打开箱子。

箱子里有一套七十二色很贵的彩铅，是他用打暑假工的工资买的，那时候刚进美术社团，手里又有点钱，在购物软件上犹豫了很久，还是买了。

在他小的时候彩铅就是不断的，画画玩儿最常用的就是彩铅，也最熟悉彩铅，虽然都是一些质量色彩都很差的産品，但真的画的很开心。

但真学画画以後发现老师教课完全不用彩铅，而画画也并不是自己之前以为的那样：去画自己喜欢并觉得好看的东西，然後画技就会变得越来越好。

铁盒被打开，里面的彩铅可以看出经常使用的痕迹，因为它们都不是很长。

邬雪把画彩铅的A3素描本和彩铅铁盒一并拿出来，回到画架前放凳子上，手脚并用，把画架挪的离後排窗户更近，调整好角度，用脚把两个凳子勾过来坐下。

画室在五楼，从这里看下去刚好能以俯视的角度看清楚校外全貌，隔着一排房子，对面是一高校园的全貌，有许多点点在移动，再後面远处是一些小区楼。

他回头，把素描本固定在画架上，翻开的那一页已经用深蓝色的彩铅勾勒出了大致轮廓，是前几天照着画的一高校园大致外轮廓。

他从彩铅盒里拿出蓝色彩铅继续细化建筑物和绿化，当形差不多的时候，夜幕也真正的降临了，校园广播结束，上课铃声响起，手里一把蓝绿黑色彩铅，开始给线稿上色。

夕阳落暮，天空变成了深远的油性湛蓝，肆意笼罩夜色下的一切，它让足球场的绿色更深沉，前面一片漂浮的蓝白，更远处是模糊的灰，教学楼的白色也暗淡，只有教室内灯火通明。

很费蓝。

今天晚上画室没有课，就邬雪一个人在，画室只开了一个小灯，算不上明朗，木屑间歇着落下，笔尖在纸张上划动的声音有特定的频率，随着时间流逝，下课铃声响起上课铃又响，地上厚厚地铺了一层暖色的木屑，中间夹杂着蓝色的冷。

邬雪放下手里的彩铅，左手握着右手手腕，右手边打转缓解酸痛边审视自己的画，感觉很满意，看了一眼窗外，想了想，从彩铅盒里挑出黑色在画面上又加黑，灯光部分是用白色彩铅叠加高光笔。

加完黑欣赏了一会儿，立起放在凳子上的手机，侧低头看一眼时间，差不多该晚自习快放学了。

他看着凳子上散乱的蓝色彩铅，用指尖拨动了一下，笔杆触碰发出好听的轻响，又轻轻拨动一下，笔杆滚动，轻响交叠，然後维持这个动作整整两分钟没在动弹。

邬雪腿一直翘在画架底端的横梁上，过了一会儿，似是忽然想起了什麽，回过神来，拿起手机打开购物软件。

蓝色在之前就用的很多了，今天晚上又上色了一整张A三素描纸，有的已经短到需要用延长器。

在搜索框中打上品牌名字，搜索现在正在用的这个彩铅品牌，点进去链接，全套一百五十色要八百三，有单只可选选项，一根十二块。

他放大图片仔细筛选颜色，最终挑了十一种蓝，来回切换後台把色号打上，打完後又对了一边，把数量点击到十三下单付款，退出界面，把复制好的色号发给客服，加购了一根黑和白。

邬雪垂眼看着微信付款金额，心脏微微有点窒息。

他站起来，走远了一点，点开相机弯腰对着画架调整角度找光线，让画架主体对准九宫格中间上一点点拍了一张1：1的照片，拍完後直起身放大查看，感觉还不错，转身後退靠在窗边，右腿习惯性叠在左腿上，低头处理图片。

处理完後就换了微信头像，盯着看了一会儿，感觉还少点什麽，想了想，删掉“宁静致远”，打出“很费蓝”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