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塔吉娜接过瓜奈里架在肩上,她也会一点小提琴,拉起《土耳其进行曲》,于是所有人纷纷笑起来。
等人散得差不多了,文森特调了杯新酒,给明昕送过来。
“不心疼吗?”明昕越过他的肩膀看着Ronnie,那人仔仔细细地爱抚着小提琴的每一个缝隙,看那眼神几乎是要伸舌头去舔。
怎麽可能不心疼,那可是世界上最好的小提琴。
但文森特没有说,而是闭了闭眼睛。
毕竟他发过誓的,在进涅盘之前。
——只要能找回明昕,就算以瓜奈里为代价也在所不惜。
现在,到了他还愿的时候了。
“……其实还好,”文森特始终没有回头看,“毕竟我得到这把琴的过程,也没有金钱的参与。”
“朋友送的?”明昕抿了口酒,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那你的朋友对你还挺好的。”
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文森特低头看她,眼里有笑意一闪而过。
“好,我知道啦,现在就讲给你听。”
拿到这把琴的那年文森特才十九岁,在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上大二。
那天他背着琴盒,去某个新开的画廊参观。
就算跨越国界或者行业,艺术所带来的震撼也往往相通,他在一副海上暴雪图前久久驻足,只觉得被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层层围困,几乎要被拖入深海。
文森特看画看了多久,就有人看他看了多久,直到他从画中回神,那人才终于开口搭讪。
“请告诉我,您看到了什麽?”
文森特转过头。
开口的人是位和蔼的女士,看面相大概六七十岁,精神矍铄,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茍。
“……以我的观点来说,作者在思念他死去的配偶,”文森特以为是挡到了其他游客的路,急忙让开一点,“请原谅,我站得太久了。”
女士却只是略显惊讶地挑起眉毛,摇摇头。
“能不能劳驾您告诉我,左边的这幅画,您又看到了什麽?”
左边的画的是只匍匐在地毯上的金毛,色调晦暗,地毯陈旧而充满褶皱。
“依我来看,他们想表达的内容完全相同,”文森特逐个看过去,“还有右边这张,不,是这整面墙。”
女士赞叹道:“您真是不可思议,小夥子,您叫什麽名字?”
文森特报了名字,又突然福至心灵,意识到面前女士的身份——她身上所流淌的音符与画作同源,这让文森特判断出,她应该就是这场画展的女主人。
十九岁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文森特马上来了兴趣,反手拍了拍自己背後的琴盒,问:“您方便讲讲作者配偶的故事吗?作为交换,我可以在听过故事後为她的配偶创作一曲,也许能演奏出他的一生。”
女主人很轻地笑了下,又沉默下去。
休息室外,门上贴着闲人免进的标语;
休息室内,文森特缓缓放下琴弓,而坐在对面的女主人已然泪流满面。
“您愿不愿意接收我的邀请,与我和我的儿子共进晚餐,”女主人边抽噎边道,“我的儿子也会拉小提琴,但我从来没在他的演奏里听过这样的琴声,如果可以,我希望在您在晚餐後再为我们演奏一次。”
这是对他的天赋的最高肯定,文森特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那天晚上,文森特盛装出席,然後在女主人身边见到自己大学的某个教授。
教授显然对文森特这张亚洲面孔颇有印象,笑容礼貌而疏离,然而在听过他以女主人配偶的一生为主题的小提琴曲後,便不再绷着表情,而是做了个‘你赢了’的手势。
“紧接着,女主人便将瓜奈里递给我,让我演奏了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
酒吧里,文森特喝光杯里最後一口金酒,又拿起酒瓶。
“她搜罗瓜奈里,本意是想送给她儿子作为生日礼物,但在听到我创作的曲子後,她改了主意,认为只有将这把琴交给我,才算没有辱没瓜奈里的名声。”
“可以理解,没有人能拒绝你以对方命名的曲子,”明昕从文森特手里抽走酒瓶,“好了,别喝了,他们已经散夥了。”
“你们住哪儿?顺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