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门口,金竹拉着出租车门问明昕,而车里坐着涅盘的大提琴。
数小时前金竹刚进来的时候还谁都不认识,这会儿已经跟所有人混熟了,此时左手正拿着卷成筒状的海报,上面签了涅盘所有演职人员的签名,私人订制的孤品。
“就住旁边四季,我们走过去就行。”明昕偏了偏头。
“哦那还挺近,”金竹瞄了眼不远处金灿灿的大楼,“那我们走啦,晚安宝贝儿!”
“嗯晚安。”
“我的故事还没讲完呢,後面我又去见了她几次,在她的画展结束之前。”文森特等金竹的车走後继续说。
明昕无奈地笑了下。
以前明明对过去那麽讳莫如深,现在却要一股脑地倾倒出来。
就好像生怕她少听了哪段,她所接纳的他就不够完整了。
青城的冬夜又湿又冷,明昕主动摘了手套,牵住文森特因稍稍醉酒而显得过热的掌心。
“讲吧,讲个过瘾。”
文森特亦步亦趋地追着她讲:“为了完善那首曲子,女主人又给我讲了很多她与配偶的过去,讲他们热恋正情到浓时,她的配偶却要去服兵役,不得不离开她很长一段时间。分别的时候,她与她的配偶拥抱了很久很久,然後终于明白了什麽爱是一种心瘾,情人只拥抱了他们之间的一种东西,而没有真正互相拥抱。”
文森特当年也说过这句,明昕想了想,回他:“原来邀请你鉴赏纪伯伦的是这位女主人。”
文森特乖乖嗯了声:“她先是否认了自己对亡夫的感情,却又在最後承认,她的‘家’消失了,自从她的配偶过世,他们曾经的房子就成为了纯粹的落脚处,她再也找不到‘回家’的感觉。”
穿过最後的信号灯,酒店到了,大堂空无一人。
自动门左右分开,文森特在门口站住脚,突然说:“我想回去了,想回家,回蓝城,就现在。”
说完又从酒意中惊醒:“我——我知道很晚了,你今天也很累了,我只是——”
明昕却只是笑着摇摇头,竖起食指,按住他的语无伦次。
“好的,那我们现在就上去收拾行李。”
说着就要去按电梯,手腕却被文森特抓住,连着那从雍和宫求来的手串一起。
她转回头,看文森特很轻地说了声‘谢谢’,弯了弯眼睛。
那是一天之中最为黑暗的时刻,飞机徐徐落地蓝城。
防盗门滴一声轻响,黑猫噗通跳下豆袋沙发,藏进阴影里。
落地窗外的万家灯火已经熄灭过半,落地窗内的吸顶灯唰然亮起,照亮了房间内属于两个人的生活痕迹。
比如墙边的提琴柜,用磁铁吸着两个人合影的拍立得照片;
比如浴室的牙刷架,挂着一对情侣款的小动物电动牙刷;
比如厨房的流理台,咖啡机旁并排摆着不同尺寸的摇酒器。
虽说同居生活还不算太久,但文森特却已经很心机地购买了无数成对的东西,拖着明昕一起使用。他知道他的同居人就算没有他也能过得很好,但他还是忍不住,试图在对方的日常生活中塞进更多自己存在的证据。
好在明昕没有拒绝,她对他的一切全盘接受,包括他的过去,他的怪癖,并甘之如饴。
他扶着行李箱把手在玄关站着,神情恍惚,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好像已经是他梦里都不敢奢念的全部了。
“婚礼的话,你想在哪里举办?”文森特突然开口,“芬兰?瑞典?或者国内的大小城市,远离大陆的海岛?”
反正他们的交往顺序向来混乱,所以先定婚期,再把正式的求婚放到後面也不是不行。
最好是把求婚放到她六十岁大寿的时候,或者再晚一点,等到五十年金婚那天,这样就能把她的一生套牢。
明昕笑吟吟地转过头,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好像是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又好像没有。
她只说:“都可以。”然後像往常一样换好拖鞋丢掉手包。
文森特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会儿,觉得她说的那句应该是‘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