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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堂的女儿 精卫大姐丶王三姐和二裙姑(第1页)

荆堂的女儿:精卫大姐丶王三姐和二裙姑

1。天英丶天缨

我妈妈要去南乡给我们找吃的。我们三个就跟着爷爷。妈妈从山东到南乡,来来去去,留留停停。在我此後的记忆里,什麽时候妈妈在,什麽时候妈妈不在,已经模糊不清。我除了上学,回到家就跟着爷爷干农活,我弟弟丶妹妹还没有上学,也一起跟着干活。

爷爷往西岭上推粪,我们几个跟着拉车。上岗的时候,我爷爷弓起身子使劲儿往岗上推,我们三个卯足了劲儿给他拉绳子。我拉着中间的那根大绳儿,我弟弟在旁边拉着偏绳儿,我妹妹也拉着我爷爷专门给她栓的小绳儿。我把绳子搭在肩膀上,脚蹬着地面,低着头,拼命地往前拉。那时候,我真的觉得我力大无穷,没有拉不动的车,没有上不了的高岗儿。等爷爷把小车推上了岗儿,我们爷四个就坐在高岗上歇歇。西岭上的风吹着,我们看着脚底下的荆堂庄。我爷爷看着我妹妹,笑嘻嘻地说:“笑笑也能帮爷爷拉车子了,套上个绳子,跟着拉车子,总比个大公鸡强吧!”

推完了粪,我们三个又跟着爷爷去西岭上包山芋沟。西岭上的小风溜溜的,把我爷爷铲起来的土从他的铁鍁上吹起来了。那些小风儿丝丝地吹着,带着一缕黄土,刮到我们脚底下。我弟弟妹妹还小,主要是我帮着爷爷包山芋沟。我爷爷拿着铁鍁铲土铲地久了,手心儿打滑,铁鍁杆子也打滑。我爷爷就朝手掌心儿里吐口唾沫,接着铲。

我爷爷说:“向城恁大姑小时候,她姊妹几个就是她爷爷带大的。她爷爷年纪大了,不能动了,她姊妹几个趴在爷爷铺沿儿上,哇哇地哭,‘爷爷啊!’”我爷爷边说,边流着眼泪。我听我爷爷给我讲这个故事已经很多次了。我也跟着流过不少回眼泪。我爷爷每次说起这事儿都要哭。这次,他也是边包着山芋沟边流泪。

中午回到家,该吃晌午饭了。我爷爷往脸盆儿里舀了一瓢水,准备来洗洗手。我幼小的妹妹早已搬来了小板凳,把她的小脚丫放了进去,低着头,自己给自己洗脚。

“爷爷还没洗手呢,笑笑!你怎麽就开始洗脚了?”我爷爷笑着问她。

“洗洗!洗洗脚丫!”我妹妹说。

杜村的大个子男人,穿着一身蓝,戴着一个荆条编的像是个提篮头儿似的的帽子,搁自行车後座儿上架着两个筐子,来荆堂卖馒头了。隔着院墙,我们听到墙外他的老牛一样的声音:“馍馍——馍馍——”

我爷爷端着一盆子山芋干子,出去换几个大馒头来分给我们吃。我能干活,爷爷就给我一整个大馒头。我弟弟不能干活,干活也偷懒,爷爷就给他半个馒头。那个大个子卖的馒头真好吃啊,又白又大,香香的。

割麦子的时候,我是主力军,我弟弟丶妹妹太小,还不太能帮的上忙,只能帮着捡捡麦穗儿。我爷爷早就教会了我割麦子。我先割一把儿麦子,在手上打个拧儿,横放在地上,当做捆绳儿。再“刷拉”“刷拉”割上一堆麦子,竖着放在那捆绳儿上。等那捆绳儿上的麦子放地差不多了,就跪在麦子上,把那捆绳儿死死勒住那堆麦子,勒紧了,打个拧儿,把多馀的绳儿头并在一起,塞进麦捆子里。这就成了一个麦个子。

我割麦子不怎麽觉得累,我爷爷倒是常常喊着腰疼:“哎哟!我得站起来直直腰。腰跟两截儿的似的!”

我说:“我不累!我一点都不腰疼!”

我爷爷笑着说:“恁小孩儿当然不腰疼喽,小孩哪有腰啊,小孩儿没有腰!”

麦杆子上粘落着一种红色的硬壳的圆圆的小虫子。我弟弟把它抓在手里说:“大姐!你看!你知道这是什麽虫子吗?”

我说:“你不知道吧,这是花大姐。我小的时候,咱爷爷就跟我说了。咱爷爷说,这种花大姐身上的点儿点儿,如果是单数,那它就是好的。如果是双数,那它就是坏的。咱爷爷还说过,‘花大姐,不花了。脸上长个大疤拉’。”

我弟弟看着我,笑着说:“‘花大姐,不花了。脸上长个大疤拉’!”他说着就去麦地里褪下裤子尿尿去了。他的尿呲到麦杆子上,滋啦滋啦的。

我爷爷望着他说:“小红孩,推红车,一推推到高岗上。脱了花裤挠痒痒。起南来了大黄狗,照腚咬一口——。鸿雁啊,你挠痒痒的?看大黄狗来咬你腚膀子哈。”

我弟弟赶紧把他的小玩意儿收进他的裤子里,提上裤子。

“狗呢?”他说。

“狗刚跑!”我爷爷说,“你问问笑笑,狗是不是刚跑?”

“狗跑了!狗跑了!”我妹妹跟着我爷爷瞎胡喊着。

我看看地里,起南并没有什麽大黄狗。倒是来了一个卖冰棍儿的。

地头儿上,远远地,有一个年轻的男人骑着自行车在吆喝着卖冰糕呢。

“冰糕了冰糕——”卖冰糕的骑着个洋车子满地里乱跑。他的洋车子後座儿上装着白色的箱子,箱子里头白色的小棉被底下就是那些可爱的冰糕了。

我们站直了身儿,眼巴巴地望着,我爷爷也弯着腰看着,他大概也是嘴馋那冰糕吧。很快,我爷爷就买来了几块袋装的画着“水蜜桃”的冰糕,分给我们吃。那冰糕是橙色的丶冰冰的丶甜丝丝的。

回到家以後,爷爷的墙外飘过来一声儿“豆腐脑子——”。那是杜村的大个子男人,挑着担子来卖豆腐脑子了。我爷爷端着小盆儿去他那里买上几碗,他给我爷爷盛好,浇上红辣椒油拌的粉条子,爷爷端回家里来,分给我们喝。

快到八月十五的时候,该砍玉蜀黍了。玉米地里,一片黄,看着香香的,甜甜的。玉蜀黍稭是甜的,我去地里折来一段玉米杆,把它想象成甘蔗,咬在嘴里,使劲儿嚼着,想咂出甜甜的汁水来。

我爷爷拿着砍镰子,砍了一根深绿色的细细的玉蜀黍稭,递给我说:“省儿,这样的才甜。”

我从爷爷手里接过来那玉米杆,果然比我自己选的要甜,要鲜。可是,我还是喜欢自己选的黄黄的玉蜀黍稭。我总觉得爷爷用砍镰子砍的秫稭,没有我自己手掰的好吃。爷爷选的那深绿色的秫稭,太甜,我不太喜欢,我喜欢那样香香的黄。

我们干活儿回来,精卫大姐的娘,家振大娘,推着她的胶车子来庄上卖豆腐了。她正走到我爷爷家大门口儿。我爷爷去她那儿买豆腐。家振大娘穿地干干净净丶利利索索。她留着齐肩的“二道毛子”,鬓角上别着一根发卡,腰板儿挺地笔直,小脸儿也一本正经地本着。她切了一块豆腐放到我爷爷的盘子里,顺手给我爷爷把豆腐打成小块儿,再倒上她自家的韭菜花,端回家就可以吃了。

夏天有丝瓜豆角,秋天有菠菜,冬天春天经常吃的是爷爷炒的大白菜和红萝卜菜。我最爱吃的就是红萝卜菜。穿心红萝卜切成丝,切几个红辣椒,一炒,端出来就是红彤彤的萝卜丝。

我弟弟夹菜勤快了一点儿,我爷爷就不高兴了,他手里攥着筷子,指着我弟弟的头皮说:“就你,能扒菜!菜是引食,你那样扒还行吗!人家会吃菜的,一个蚂蚱腿都能喝四两酒。哪有像你这样扒菜的!”

我弟弟被我爷爷给戳了额头,也不说话。继续吃他的饭。

我可怜的弟弟,自从我爸爸死了以後,除了我妈妈,再没有谁来真正疼他了。他能吃不能干,总是那麽不受待见。

冬天,爷爷煮山芋汤给我们喝。爷爷煮好了山芋汤,把山芋捞出来给我们吃,再往锅里放米继续烧。天太冷,我们拿着爷爷煮的山芋,到爷爷家大门外头,靠着南墙跺着脚晒太阳。刚捞出来的山芋还很烫,我们捧着山芋,吹着山芋,把它从左手换到右手上。冬天的太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地多长。我们走,它也走。我们脚上的棉鞋,在影子里变得又高又可爱。

天气冷了,南家前二叔家的兰兰小妹带着她的小弟开放,四叔家的小妹娜娜带着她的小弟银龙一起来找我们玩了。银龙小小年纪就长得跟他爸爸一样粗鲁可笑,他肥嘟嘟的脸上,挂着两串鼻涕,那鼻涕上掺和了泥土什麽的,黑黑的。

银龙在爷爷家门口儿站着。

“哎呀!你看这个小银龙,鼻子上恁麽脏的!”我爷爷说着,从大门儿後头拿过来一把小笤帚疙瘩,拿那笤帚疙瘩在银龙的鼻子上扒拉着。我们看着我爷爷给银龙的鼻子打扫卫生,都跟着笑了。

爷爷的天井里,没有什麽玩的,也没有什麽吃的。南墙根里,堆着一个柴禾垛子,上头盖着一层白色的塑料纸,压着一层黄色的山草。我跑到柴禾垛子那里,从上头拿下来一块儿厚厚的积雪。我咬了一口。

“嗯!跟馒头一样!”我说,“你们谁吃?”

但那雪白的积雪毕竟不是馒头。我自己的幻想术骗不了别人。没有人愿意跟我一起吃这“雪馒头”。没过多大一会儿,来我爷爷家找我们玩的几个孩子像是麻雀一样,飞来了,又很快飞走了。

我们三个来到自己的家。我们的家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空荡荡的。我们坐在堂屋里玩。我十来岁,我弟弟还没入学,我妹妹不懂事。我们三个在一起说着话,说着我们的爸爸,想象着他还没有死。

爸爸的老式自行车还在里间。我说:“我看到咱爸爸的洋车子,就觉得咱爸爸还没死,还会回来,我觉得咱爸爸还会还阳。”

弟弟把一个小板凳倒过来,让板凳腿儿朝上,他把那小板凳当成木马骑着丶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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