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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堂的女儿 精卫大姐丶王三姐和二裙姑(第2页)

“我也梦见咱爸爸了,我问他,爸爸你在干什麽啊?爸爸说,我在开木头火车!”我弟弟说。木头火车,就是棺材的意思。

我家的两个洋铁桶里盛满了水。那是妈妈挑来的,已经搁在那好多天了。天冷,桶面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我拿来三个碗,把冰敲开来放在碗里,撒上红糖,我们三个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下雪了。淡淡的雪花飘飘落落。我们跟着爷爷,袖着手,哈着气,在大街上慢悠悠地晃荡。路两旁是人家高高的青石头的院墙,没地方可去。就回爷爷家吧。爷爷找出陈年的大头皮鞋穿上。这双大头皮鞋,像文物一样被收藏着,经年不坏。每逢严冬,我爷爷就把它拿出来,让它重新上岗。

脚下太冷了。我看到爷爷家柴垛上的芦花,就扯一朵芦花垫在脚下,脚底果然暖和了。爷爷跺跺脚,也找一把芦花塞在鞋窠塱里。

我跟爷爷说:“爷爷,芦花怪暖和哈。”

我爷爷跺着脚说:“芦花不暖和哦。”

我说:“我觉得芦花暖和。”

我爷爷说:“你觉得芦花暖和啊,拿芦花给你套件棉袄试试?芦花不暖和,这是带讲儿的。说是有一个小孩儿,他娘死了。他爹又给他找了一个晚娘。他晚娘又给他生了一个小弟弟。冬天了,他爹让他晚娘给他兄弟俩儿套棉袄。他晚娘给他套了一件厚厚的大棉袄,给他弟弟套的棉袄呢,没有他的厚。比他的还要薄。他爹觉得自己真是找了一个贤妻。”

“这一天,他爹带着他跟他小弟弟一块儿赶着车去拾柴禾。大冬天的,冷哦。他冻地直打哆嗦。他弟弟一点事儿都没有。他爹看到他直打哆嗦,就拿着赶车的鞭子抽他。边抽边骂他。‘恁娘给你套的棉袄比恁弟弟的还厚,恁弟弟一点都不冷。就你冷的?你是装的吧?想污蔑恁娘亏待你的。’他不说话。他爹就气地一直抽他。直到把他身上的棉袄给抽破了。”

“这一抽破不要紧,棉袄里头的芦花露出来了。他爹一看就明白了,原来,他晚娘给他棉袄里套的是芦花啊。怪不得比他弟弟的棉袄厚呢。他爹回到家来,把他晚娘给揍了一顿。‘你个毒妇,你太亏心了。你给俺儿子棉袄里套的芦花啊!’”

天寒地冻的。要是有个“火龙单”就好了。“火龙单”的来历,大概那时候的穷人都知道。说的是一个地主,心眼儿特别坏。长工给他干活,他对长工极为苛刻,长工跟着他吃不饱丶穿不暖,尤其到了冬天,连件过冬的衣裳都没有。夜里,下雪了,长工住在马棚里,身上穿着一件破棉袄,冻地瑟瑟发抖,怎麽办呢。长工想起麦场里有个碌碡,他就把那碌碡搬到马棚里。他冷了,就把那碌碡滚来滚去,整整滚了一夜,滚地满头大汗。

第二天,地主来到马棚前,以为他早就被冻死了,却见他浑身热气腾腾。地主大吃一惊,说:“这麽冷的天,你穿着件破棉袄,怎麽还能这麽热?”

长工说:“你不知道,我身上穿的是‘火龙单’,是我家祖传的宝贝,所以一点儿都不冷。”

地主闻说“火龙单”是一件祖传的宝贝,赶紧对长工说:“你把你那‘火龙单’给我吧,我把身上的皮袄给你,咱俩儿换换!”

长工说:“那不能给你!”

地主再三恳求,长工才把身上的破棉袄给他。到了夜里,地主为了验证那“火龙单”的功效,也钻进马棚里,结果,当天夜里,大雪封门,地主被活活冻死了。

地主的老婆哭着数落他:“给你皮袄你不穿,你偏偏穿那‘火龙单’!”

咱们没有“火龙单”,爷爷把鞋带系好:“盖上我的条子被!”

我弟弟也接着说:“盖上我的叉子被!盖上我的白被!”

这是爷爷给我们讲的又一个故事。有一个穷人住店,夜里,他冻得要命,就把裤子盖在身上:“盖上我的叉子被!”然後把袜子盖在身上:“盖上我的筒子被!”最後把鞋带也盖在身上:“盖上我的条子被!”房瓦上趴着的小偷一听,这老头儿真有钱,睡觉还盖那麽多被。小偷就把铁鈎子吊下去,恰巧勾住了老头儿的鼻子,老头儿疼地大喊:“哎哟,勾住了我的白被(鼻鼻)!”小偷不理会,把铁鈎子使劲往上一拉:“不管黑被,白被,上来吧!”一下子把老头儿的鼻子鈎豁了!

傍晚了,爷爷切开几个馒头,在炉子上烤馒头片。馒头片烤地黄黄的,热热地拿来吃。爷爷不会蒸馒头,蒸出来的馒头酸溜溜儿的。烤馒头片也酸酸的。

後来,我爷爷买了一个铁夹子,专门用来烤饼子的。铁夹子的头上是圆圆的两块铁饼。爷爷把擀好的面饼放在那个铁饼子里一夹,铁夹子里面的花印子就落在了面饼子上了。爷爷双手握住铁夹子的长长的把手,把那两块铁饼放在炉子上烤。烤上一会儿,一块饼子就烤好了。把铁夹子放在桌子上,打开夹子,里头的小圆饼就滚了出来。饼子有一指厚,白白的面皮被烤地黄黄的。饼子上有铁夹子上落下的花纹,那是一只小花猫。有猫头,还有猫爪子。那饼子被夹地硬硬的,吃起来僵僵的,并不好吃。

过年的时候,我爷爷早早地就起来了,他做好了一桌子的菜。好几个盘子里的菜上,还撒了芫荽。我爷爷爱面子。他知道,今天会有很多人来给他拜年。他烧了一桌子菜给别人看,也会让别人来喝两盅,尝尝他烧的菜香不香。我爷爷买不起鲜鱼,就买了咸鱼,煎地黄黄的,摆在盘子里,充当一盘子鱼。桌上,还有我爷爷精心烧的鸡蛋汤。

“我四点就起来炒菜了。鸡蛋汤好喝!我搁的山芋粉子。还浇了酱油。”我爷爷说。

天井里的石台子上,我爷爷早就摆好了香炉。香炉里烧着香。旁边放着几个苹果,还有几碗饺子。我跟着爷爷走里走外,我弟弟睡在被窝里,不肯起来。等我爷爷召集我们一块儿来给天老爷磕头的时候,我弟弟还是没起来。我们要下跪了,我弟弟才咕噜一下,光着屁股从被窝里跑出来。他跑到石台子跟前,哐哐,给天老爷磕了两个头,又飞快地跑回被窝儿里去了。我爷爷没好样儿地看着他:“小鸿雁,就是没有恁姊妹两个勤快!”

春天里,庄里来了卖鸡鸭鹅的,扯着嗓子吆喝着:“小鸡了好——卖小鸡了好!小鸡了好——小鸭来!”我妈妈也去买小鸡。卖鸡鸭鹅的男人,在自行车後座儿上架着一个筐子,筐子里放着一堆小鸡小鸭儿小鹅。那些小鸡小鸭小鹅站在一起,有黄黄的小嘴儿和绒绒的小身躯。卖小鸡的剁了菜叶,拌了小黄米,来喂那些小东西。那些小东西毛茸茸的,小小的,叽叽嘎嘎的叫着,闹着,一个从另一个身上踩过,弄的彼此身上的绒毛里都沾上了小黄米。好可爱的小鸡小鹅小鸭子啊,黑黑黄黄灰灰,软软滑滑,像一块块闪闪发光的玉。

卖小鸡小鸭的把我妈妈选好的小鸡放到我妈妈的鸡笼子里,跟我妈妈算了算账儿。我妈妈捏着手里的钱,站在卖小鸡的筐子跟前,皱着眉,在脑子里划拉着刚才的账儿。

卖小鸡小鸭的男人鄙夷地看看她,问她说:“是的吧?”

我妈妈还是呆在原地,沉思着说:“是的。”

我妈妈买了十几只小鸡放在家里,让它们在院子里找食吃。那些小鸡一团团的,黄黄的,绒绒的,很可爱,我也很喜欢。

我家屋东头儿的院墙下头,有一堆褐色的岩石,那些岩石从院墙上掉落下来,散成了碎块儿。那些碎石块儿的中间,印着一棵棵的小树的化石,绿绿的丶黑黑的,很好看。

再往南一点,我家大锅东边的地方,是一块空地。我妈妈就把鸡笼子放在这里。那块空地旁边,种了一棵像是橘子一样的小树。刚长到我的膝盖那里,树上有绿绿的尖尖的刺。我妈妈说:“那是枸橘,结的果子跟橘子一样,橘子是甜的,它是苦的,不能吃。”

那时,计划生育还很严,我妈妈一看见“包车”,就以为是来抓她的,吓地惊慌失措,不知道该往哪里躲。

“大奶奶,是来抓我的呗?”我妈妈惶恐不安地问老娄奶奶,同时准备着逃跑。

“我也不知道啊,谁知道是不是抓你的啊!”老娄奶奶也心神不定地回答她。

“庄上来包车了,谁知道是来来抓谁的啊。我还是带着恁弟弟妹妹去躲躲去吧。你在家里跟着恁爷爷。该怎麽上学怎麽上学。”我妈妈跟我说。

“嗯。”我答应着。

那时候,我妈妈买来的小鸡已经长成大人的拳头那麽大了。

我妈妈临走的时候嘱咐我说:“你每天去给小鸡儿撒把玉蜀黍。晚上,等到鸡要上宿儿的时候,你再去把它给赶到鸡笼子里,把鸡笼子盖上口儿,再压上几块石头,别让黄鼠狼子给吃喽。”

“哦。”我又答应着。

“妈,恁带着俺小弟小妹去哪啊?”我恋恋不舍地问她。

“俺还说不准来。白天不敢走,怕遇到大队干部跟小分队。白天,俺就躲到玉蜀黍棵里。等天上黑影儿了再走。”我妈妈说。

“那恁不嫌热啊?玉蜀黍棵里没有蚊子啊。”我说。

“那也没有办法哎。总比被小分队给抓去强吧。”我妈妈说。

我弟弟妹妹上午还在家里跟我一块儿玩,下午就跟我妈妈走了。我看着我弟弟妹妹的身影,恋恋不舍。我弟弟妹妹还小,也不像我爱哭,他们昂着白白净净的小脸,走在我妈妈後头,也不知道回一下头。

我一个人到我家里去,推开大门,再从里头挂上门链子,我就独自在我家里想念她们。我们家由热热闹闹到一下子人去屋空,家里的铺上,还有我妹妹换下来的小背心,那是人家给的,白底,印着红心心丶蓝心心。我妹妹上午才穿着的。我把它拿在手上,坐在院子里的石台子跟前,抱着我妹妹的小背心哭。她那时候也就四五岁,多小的小孩儿啊。小小的她说话还说不清,常常说“我要吃皮果!我要吃皮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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