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承天命,临御四海,念及太上皇托付之重,子嗣绵延之基,当择贤淑以配君王,正後宫而安邦国。朕观宣平侯顾氏嫡女宁熙,毓秀钟灵,禀性慧敏,幼耽经籍,博通古今。于《易》能穷变化之理,于《春秋》可明褒贬之旨,援笔属文则雅赡闳深,论事析理则洞彻精微,有经纬之才,具匡济之识。
非但淹贯书史,更能体天格物。察民情则知稼穑之艰,论治道则晓教化之要,识见宏深,非独闺阁所囿。如此才德兼赅,允为中宫之选,可翊赞皇猷。
今特册立顾氏宁熙为皇後,正位坤宁。望其入承宗庙之祀,出赞庶政之宜,以通识辅君王,以慧心厘内治,共凝庶绩,永固鸿基。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京都世家皆知,宣平侯膝下只一位嫡女,已许配齐国公府。
而顾氏宁熙的名讳,分明就属于顾家那位惊才绝艳的二郎君。
一时间满城的目光咸汇聚于此,陛下册立宣平侯嫡女为後,所有人都不知该先好奇新後的身份,还是好奇她与陛下间十几年的恩怨情缘。各方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在三省为官的有心人已经发觉,原属于顾家二郎君的工部郎中一职已另有人顶上。
十一月十六当日,亦有人目睹宫廷礼官浩浩荡荡前往宣平侯府宣旨。
而顾家二郎君这几日再未登朝堂,不少与她相熟的同僚对她的样貌自然印象颇深。那是何等的惊艳绝俗,令人见之忘俗。
又有人在那圣旨上做文章,“有经纬之才,具匡济之识”“察民情则知稼穑之艰,论治道则晓教化之要”“识见宏深,非独闺阁所囿”,行文间极具溢美之词,绝非赞誉一般的闺阁女儿家。
小半日的工夫更有人翻出旧事,顾家二郎君顾宁熙诞生的契机,恰逢宣平侯长房迟迟无子,二房对爵位虎视眈眈。
一言以蔽之,一道道证据皆指向一处,顾家二郎君实为侯府嫡女,她是女扮男装在朝为官!
宣平侯府胆大妄为,乃欺君犯上!
可没有人敢拿此事说项,太上皇作主,陛下颁下的立後圣旨还不够说明一切?
所谓“欺君”,可大可小。只要君主不降罪,又谁敢越俎代庖?
京都世家们望风而动,在宣诏官离去後,与顾府交好的姻亲丶故旧纷纷登门道贺。接着无论交情深浅,侯府门前数日间宾客络绎不绝。
原本陛下登基,宣平侯府作为蜀王旧党,在朝备受冷遇。不少世家都心照不宣地断了与顾府的往来,哪里能想到侯府有这般否极泰来的一日。
亏得宣平侯府在与齐国公府定下婚约时,他们多少道贺过,眼下登门还不算太突兀。
……
毋庸置疑,天观元年的这个冬日里,京都风头最盛的必定是宣平侯府。
一月来侯府双喜临门,先是十二月初五顾氏嫡长女出阁,风风光光嫁入齐国公府。而等到十二月二十四,帝後大婚,宣平侯府更是要出一位中宫皇後。
不同于世人以为的安心备嫁,辞了官职的顾宁熙依旧出入自由,随心所欲。
宣平侯不敢拘束她,有什麽话还得通过孟夫人委婉去传。
“你这绣的都是什麽图样?”
孟夫人横看竖看,说不出所以然来。
惯来女儿家出嫁,要亲手给夫婿绣一件东西以表情意。她和侯府最好的绣娘们轮番教导,紧赶慢赶半月,最後只得了这麽一件荷包。
图样都已绣了大半,仍旧看不出是花草还是山水。
对着母亲和绣娘们的目光,顾宁熙心虚地笑了笑:“明日再继续罢。”
今日天色晴好,她早就吩咐人备了车驾,要去齐国公府看望阿姊。
阿姊出嫁十日,熟悉过国公府事务,应当有闲暇见她。
侯府的马车太过惹眼,顾宁熙有宫中暗卫相随,无需侯府护卫。
孟夫人放她去了,大姑娘成婚,姊妹二人说些体己话,探讨些夫妻相处之道也是好的。
她还有几本册子,想着等熙儿出嫁前再交给她不迟。
昨日收到妹妹的信笺,顾宁婉自然欢喜。
她先是温言告诉婆母第二日自己有客到访,并未点明是何人。秦夫人含笑应好,嘱咐她好生待客,全权由她作主。
顾宁熙出门前着了裙装,这一趟拜访并不想惊动太多人,单是来见见她的阿姊。
顾宁婉一早就命心腹管事去正门外等候妹妹,又另行知会了小姑秦滢。
甫一踏入阿姊的明瑟院,顾宁熙当先便看到东侧那三间气派的书房,独属于阿姊一人。
秦滢笑着道:“嫂嫂未嫁进来前,我哥哥就让人准备了。”
先前在万寿宴上,顾大人与她挑明了身份,又向她致歉。
秦滢知晓欺君罪名兹事体大,顾大人无需向她解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