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马1946
“那个……马德胜,是个汉奸?”陈禹念问。“不是。”林海回答。“那……这个马德胜,是好人?”陈禹念又问。“不是。”林海又回答。陈禹念停下脚步,怒扇自己两个嘴巴,“怎麽就管不住嘴欠呢!”十一年了。林海去过哈尔滨,满铁秘密账册,最终也没拿到。他见过大胡子罗曼诺夫。大胡子告诉他,当年帮他对付那二十个亡命刺客,是因为马德胜求情才去的。他见过大胡子的老搭档索科洛夫兄弟。俄国黑帮不好打交道,不过大胡子留在美国酒吧的两箱酒,索科洛夫兄弟一直都帮他存着。他见过赵诚的女儿赵襄。赵诚的生丶赵诚的死,他不知道应该怎麽说。他没再见过郑在成。有人说郑在成在磐石加入了东北抗联,有人说郑在成一家又回去了朝鲜京畿道,还有人说郑在成一家老小逃难去了关内,至于是关内哪里,好像是北京,好像是南京,也好像是延安。他见过泥菩萨几次。泥菩萨一直活着,持枪暴躁修女,没人敢动她。卢沟桥事变之後,泥菩萨被软禁。日本对美国宣战之後,泥菩萨被遣送回了欧洲。关于监狱的事情,泥菩萨问了个问题,当时去监狱参观采访的两个欧洲记者,哪去了?他与杜清河或直接或间接地交手过几次,这个阴险的投机分子,精明算计丶狠辣决绝,不好对付。关于满洲第六监狱,他听说监狱发生过一次犯人集体暴动,再後来听说监狱被弃用了。十一年了。林海经常或有意或无意地寻找马德胜的踪迹,总是一无所获。理智告诉他,马德胜肯定是死了。爆炸的威力足够把马德胜炸死了,武小山的那两刀也足够致命了,再不够,还有河本优作的一枪呢,怎麽都活不了。马德胜也显然做好牺牲的准备了。否则,临分别之前,不会抓着自己说那麽多话,那显然是永别的话。但是,马德胜说了,自己还有别的路子可以逃跑啊。只要没有确凿的消息,总还是有那麽一丝丝的希望吧。十一年里,林海换过很多身份,每个任务都要用不同的名字。现在为了方便与各方战友同志联络,他又用回了“林海”这个名字。僞满洲国里…
“那个……马德胜,是个汉奸?”陈禹念问。
“不是。”林海回答。
“那……这个马德胜,是好人?”陈禹念又问。
“不是。”林海又回答。
陈禹念停下脚步,怒扇自己两个嘴巴,“怎麽就管不住嘴欠呢!”
十一年了。
林海去过哈尔滨,满铁秘密账册,最终也没拿到。
他见过大胡子罗曼诺夫。大胡子告诉他,当年帮他对付那二十个亡命刺客,是因为马德胜求情才去的。
他见过大胡子的老搭档索科洛夫兄弟。俄国黑帮不好打交道,不过大胡子留在美国酒吧的两箱酒,索科洛夫兄弟一直都帮他存着。
他见过赵诚的女儿赵襄。赵诚的生丶赵诚的死,他不知道应该怎麽说。
他没再见过郑在成。有人说郑在成在磐石加入了东北抗联,有人说郑在成一家又回去了朝鲜京畿道,还有人说郑在成一家老小逃难去了关内,至于是关内哪里,好像是北京,好像是南京,也好像是延安。
他见过泥菩萨几次。泥菩萨一直活着,持枪暴躁修女,没人敢动她。卢沟桥事变之後,泥菩萨被软禁。日本对美国宣战之後,泥菩萨被遣送回了欧洲。关于监狱的事情,泥菩萨问了个问题,当时去监狱参观采访的两个欧洲记者,哪去了?
他与杜清河或直接或间接地交手过几次,这个阴险的投机分子,精明算计丶狠辣决绝,不好对付。
关于满洲第六监狱,他听说监狱发生过一次犯人集体暴动,再後来听说监狱被弃用了。
十一年了。
林海经常或有意或无意地寻找马德胜的踪迹,总是一无所获。
理智告诉他,马德胜肯定是死了。
爆炸的威力足够把马德胜炸死了,武小山的那两刀也足够致命了,再不够,还有河本优作的一枪呢,怎麽都活不了。
马德胜也显然做好牺牲的准备了。否则,临分别之前,不会抓着自己说那麽多话,那显然是永别的话。
但是,马德胜说了,自己还有别的路子可以逃跑啊。
只要没有确凿的消息,总还是有那麽一丝丝的希望吧。
十一年里,林海换过很多身份,每个任务都要用不同的名字。现在为了方便与各方战友同志联络,他又用回了“林海”这个名字。
僞满洲国里,确实是有很多人凭空消失,却也未必都是死了。
只要还没见到尸体,没有验明正身,一切都说不准的,不是麽?
“林海”可以死而复生重新出现,马德胜当然也可以。
卡车後面,车棚里的几位乘客,纷纷从车里下来,观察着眼前这座荒废许久的监狱。
一群人,从日军标配的五十铃卡车後面蹦下来,走进监狱里。
这场面,林海看着倒是挺眼熟,和他当年被送来的时候一样。
“哦哟,这个破卡车啊。”吴博士跳下来,锤了捶後背,接着掏出手绢来在身上胡乱掸着,对林海抱怨起来,“林海队长啊,日本天皇当年不是给那个溥仪皇帝送了凯迪拉克的吗?僞满洲国政府,不是也有不少福特车嘛?就不能给咱们搞几辆好车来吗?你搞来这个日本的军车啊,老百姓见了都要讨厌我们的呀。”
“这车,能装。”林海回答。
吴博士,上海人,来自重庆临时政府外交部,特别能装。在这次东北搜证任务中,他主要负责国际问题的沟通丶协调和解答。与苏丶美丶日等各方的扯皮,都需要吴博士出面。
林海没有说的是,他选这辆车,是因为他需要这八个人待在一起。
日本投降几个月了,国共双方一直是边打边谈的状态。国民党北上的部队,目前被堵在华北归绥一线,算是整个东北地区的西南角。而这里,长白山脉,是东北地区的最东侧。来自国民政府的这四个人在这里并没有官方职权,他们都是以平民身份,从北边苏联一侧南下进入东北的。
代表中国出席东京审判的,是国民政府。搜证的任务,可以让国民政府这几个人主导,林海主要负责保镖和向导。
军事或者行政方面,那就是林海的责任了。如果让这群国民党的军政要员,有机会脱离视线到处乱跑,林海是不能接受的。所以,最终林海选了这辆日军留下来的卡车。
从个人情感来说,他当然希望尽一切努力,让这次搜证任务发挥最大的价值。林海和东北民主联军的每一个人一样,绝不希望任何一个侵略者逃过应有的审判和惩罚。
“共産党愿意配合我们这次搜证行动,已经是个奇迹了。”倪小姐从车里下来,小心地擦拭着她厚厚的眼镜片,“吴博士,你就不要要求这麽多了。”
倪小姐,四川人,是来自上海法院的检察官。她这一趟的任务,自然就是对各种证据进行收集丶检查丶筛选丶整理,并随时与国民政府派去东京的检察官们沟通。倪小姐做事说话都很认真,一丝不茍的,带着点学生气。她擦眼镜的样子,经常让林海想起曾经短暂相识过的一个叫唐升的少年。
“证据嘛,不过就是些文件啊丶档案啊丶通信记录啊什麽的。也用不着多能装的嘛,倪小姐,你说是不是啦?”吴博士还不肯闭嘴,继续发牢骚,“再说了,这些日本人,罪大恶极,世人皆知。东京审判,无非也就是走个形式嘛,对不啦?咱们这一趟,就算找不到证据,关系也不大的啦,是伐,倪小姐?”
“我的老师刚从欧洲回来。他说,德国战犯在纽伦堡受审的时候,是严格按照英美法律规范进行审判的。而且听说,确实有一些公认十恶不赦的战犯,因为证据不足,最後被判了无罪的。这一次在东京的审判,我们必须要做充分的准备。”
倪小姐这一番认真又严厉的说辞,搞得吴博士有些尴尬。他不敢再争论,弯下腰去揩拭起他的皮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