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的引擎声和女孩清脆的笑声渐渐远去,消失在镇子喧闹的市声里。
铺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机油滴滴答答落在油盆里的声音。
那点残留的笑声和亲昵的画面,像细小的针,扎在于铭麻木的神经末梢。
他走到角落那个积满灰尘的破旧小冰箱前,拉开,里面除了几瓶水和零件,只有半瓶廉价白酒。
他拧开瓶盖,仰头就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像一条火线,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呛得他弯下腰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都咳了出来。
他没停。
就着这咳嗽,又灌下一大口。
然後第三口。劣质酒精的灼烧感迅速蔓延开,试图麻痹那点细微却尖锐的刺痛。
天很快就黑透了。
于铭没开铺子里的大灯,只拧亮了一盏悬在角落丶沾满油污的工作灯。
昏黄的光圈只照亮一小片狼藉的地面。
他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铁架子,手里攥着那半瓶酒。
一瓶很快空了,他又摇摇晃晃地爬起来,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一瓶。
酒精像浑浊的潮水,终于漫过了理智的堤坝。
眼泪毫无预兆地冲了出来。
不是无声的滑落,而是像开了闸的洪水,汹涌地往外冒。
他开始是压抑地呜咽,肩膀耸动,接着声音越来越大,变成了无法控制的嚎啕。
像个迷路多年丶终于崩溃的孩子,在空无一人的黑暗角落里,对着满地的零件和油污,哭得撕心裂肺。
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混合着脸上的油污,狼狈不堪。
他捶打着自己的头,捶打着冰冷的地面,语无伦次地嘶吼着谁也听不清的话,只有“蓁蓁”两个字,在绝望的哭嚎中反复出现,破碎得不成样子。
不知哭了多久,酒精和极致的悲痛终于将他拖入了昏沉的黑暗。
……
意识像沉在冰冷粘稠的泥潭底部,挣扎着,一点点上浮。
头痛欲裂,喉咙火烧火燎,胃里翻江倒海。
于铭是被一种奇异的触感唤醒的。
有人在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动作很轻,带着一种久违的丶近乎虚幻的温柔。还有……一种极其熟悉的丶淡淡的,像是阳光晒过的被子的味道。
混杂在浓烈的酒气和机油味里,微弱却清晰。
他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适应着昏暗的光线。工作灯昏黄的光晕下,他看到了。
宁蓁。
她就坐在他身边的地上,穿着那身他记忆深处最清晰的丶洗得发白的蓝白条纹校服。
头发不再是病中稀疏枯黄的样子,而是乌黑柔顺,扎着他熟悉的丶清爽的马尾。
脸颊虽然还是有些苍白,却不再是那种死气的蜡白,而是带着一丝温润。
她的眼睛,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正担忧地看着他,眼神里是熟悉的丶带着点责备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