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哥是一个西装革履的商人。父亲兄弟姐妹的儿子也不算少,目前成年的也有六七个了,这位堂哥之所以能被父亲挑中,就是因为成功的商人身份。
父亲没考上法学院之前就是商学院的人,但後面因为祖父的遗愿,他要成为最尊重父亲的孝子,愚忠愚孝的首选,所以後面又去考了商学院。
可怜的母亲,一手操劳着家里和自己的事业,现在还要帮父亲处理好他刚起步没多久的“商业帝国”,就这麽熬垮了身子,难以再生什麽孩子,更别提什麽儿子了。
想到这里,安吉妮卡切牛排的力气又多了些许。想起那些日夜里母亲疲惫的双眼,越来越粗糙的双手,哪怕她在睡觉,目前还在小角落的办公桌上安静地看着材料。
她太怕黑了,而母亲永远如一盏明灯陪着她。直到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袭来,一天之内就入住ICU,第二天就撒手人寰。
彼时父亲的商业帝国有信任的夥伴接手,床榻上也有了漂亮的继母,而她那会儿也已经上学。
母亲解放了。
可凭什麽——刀叉割盘子的声音刺耳到令人侧目,堂哥的眼睛转了过来。
“妮卡,怎麽了吗?”
他的声音很和煦,就像是对待自己晚辈一样。可他们是平辈,这样的语气只会让妮卡觉得这是一种信号——他瞧不起自己。
妮卡端着假笑,没接话,但把那块切好是牛肉放进嘴里,咬得非常用力,咯吱咯吱响,她以往绝不会这样,父亲最讨厌吃饭的时候有人发出多馀的声音。
但父亲死了。
她也解放了。
继母看着剑拔弩张的场面,弱弱问了句:“妮卡,牛排不合胃口吗?”
她希望她们两个能够和睦相处,她甚至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那个男人身上——毕竟他看起来是那麽成熟可靠,而自己丈夫又愿意把所有的财産给他,她想,这个人一定有过人之处,看在财産的份上,也会善待她和她肚里的孩子。
可惜,她又忘记了,父亲已经死了。堂哥和安吉妮卡如今在这个餐桌上吃饭,就是为了父亲的财産,而不是为了父亲的遗腹子。
妮卡没有理会继母微弱的调和,堂哥自然也没有。在他眼里,这个女人算得上碍事。他想,如果是那个人,他应该在死之前把他的遗孀也带走,留下来一个人,太棘手了。
“堂哥,你觉得饭菜怎麽样?”
安吉妮卡笑着,牙齿森森。
“好极了。”
堂哥一边吃一边点头示意。
气氛的压抑,高度的紧张,长时间的压力让继母原本的早孕反应被激发了出来,刚开始她只是做了一个想呕的动作,但另外两人都在想自己的事情,没有看到这个动作,後续是一声“呕”,让餐桌上的其馀两人迅速回神。
堂哥的眼睛发出渗人的目光,恨不得把继母当成牛排切了。
而痛苦的继母,一手捂着嘴一手捂着肚子,匆匆忙忙往厕所赶,甚至走之前还不住说对不起。
堂哥的面色一下子就黑了。
“她怀孕了。”
一个陈述句,咬牙切齿。
安吉妮卡看着这个男人的神色,心里感到好笑不已,她们圣诺科家族真是盛産这样的斯文败类啊。
“是啊,堂哥。”安吉妮卡故作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不然你以为父亲迟迟不签字的原因是什麽?当然是我的继母要给他生个遗腹子啊。”
男人的手紧紧握着刀柄,青筋暴起。
“堂哥,”安吉妮卡故作好言相劝,“我父亲年纪大了,你也知道年纪大的人,总是想一出是一出。他走的突然,我和妈妈也都很难过。你也不想从孀妻弱女的手上抢爸爸的东西吗?堂哥是生意人,生意人最讲究的是什麽”
她插了一块半切圣女果,抵在自己的唇附近,看似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实则是在打量堂哥那又气又怒又无可发泄的表情,啊,真是太爽了。
“生意人最注重的应该是名誉吧?”
她正是少女时期,摆出了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电视剧里的少女总在恶臭男导演的视角下卖弄风情可爱,假装自己纯粹得如白雪。而安吉妮卡利用这单纯的袈裟,披在自己身上,杜绝那些如鬣狗般的流言蜚语。
“我会很努力去学习,也会好好照顾妈妈的。”安吉妮卡不介意再给他加把火,“我知道堂哥对于父亲的言而无信一定很难过,但大家也都知道,父债女不偿,请不要把那些怨怼扔到我和妈妈身上。”
如此可怜,如此脆弱。
安吉妮卡看着那男人越是气急越是扭曲的脸,他不可能不接话的,要不然侍立在一旁的仆人们不就白安排了吗?
这场戏可以是她的独角戏,但堂哥必须成为她的观衆,并且为这场戏喝彩。
“堂妹说的……我都知道。”
牙都快要咬碎了。原本如果只有安吉妮卡一个人也就算了,要是能离间她们母女俩就更好了,毕竟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可这个肚子里的孩子一出现,一下子让局面复杂很多——说复杂,可能也不算复杂,只是安吉妮卡绝对不会和她联手了,继母更是,毕竟法律的遗産分配会先顾及配偶和子女。
他这个外人,胆敢插手,唾沫星子都要淹没他。他不是不知道这些道理。
只是,他还是想争取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