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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阶独对千夫语玉振金声辩衆疑（第1页）

石阶独对千夫语，玉振金声辩衆疑

陆才笙踏步上前，与父亲并肩而立，声音清朗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家父既已承诺必将公开释疑，陆家自会给予诸位一个公正的交代。如今当事之人不在场中，与其聚此争议，徒增纷扰并无实益。不如暂且散去，静待查明。但若有人执意借机生事丶扰乱秩序，本官也必当追究到底，绝不姑息！”

衆人虽顾忌他朝廷官员的身份，却仍有不少人心存不满。此时，人群中一名男子高声反驳：“说来说去，不过是想拖延时间！若真问心无愧，何不请她过来，当面说个明白？”

正争执间，人群後方突然响起一声惊呼：“快看！是宋子安！她就在那边！”

宋凝霜方才返回庆元县，因前方人群拥堵，马车难行，而离坞衣巷已不远，便索性下车步行。却见陆宅门前人群聚集，喧哗阵阵，不由心生疑惑，缓步近前。

不料刚至人群外围，便被眼尖者认出，一声高呼骤然划破喧闹。

那一声叫喊如石子入水，顿时激起千层浪。原本喧嚷的人群霎时一静，旋即所有目光齐刷刷向她投去。

宋凝霜忽闻人群中有人高呼自己的名字，不由怔然，下意识地望向身侧的姜书梨。

二人相视一眼，皆是不明所以，只得随着人群自发让出的一条通路，缓步走向陆宅门前。

直至踏入人群中央，宋凝霜才蓦然看清眼前景象——陆家父子立于阶前，衆人目光灼灼，尽数聚焦于自己身上。

陆怀远显然没有料到她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深沉的忧虑。

“山长，诸位这是……？”宋凝霜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陆怀远身上。

钟老板抢先一步，声音洪亮：“正好！既然宋先生亲自来了，不妨就请她当面说个明白！”

宋凝霜循声望去，只见钟老板身侧站着的正是她堂中学子钟宥。少年局促地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声音细若蚊蚋：“先生……”

宋凝霜困惑地看向钟老板：“不知今日诸位聚集在此，所为何事？”

钟老板踏前一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是这样的。宋先生，我等无意中听闻您实为女子之身，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此话一出，宋凝霜呼吸微滞，眸光倏然一凝。她静静注视着钟老板，只觉得耳畔嗡鸣骤起，周遭的喧哗仿佛隔了一层浓雾，模糊而不真切。钟老板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上，让她一时之间竟难以思考。

她怔在原地，目光掠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最终落在那些躲闪着她视线的学生身上。钟宥低垂的头，还有其他学子游移的目光——这一切都在她混乱的思绪中旋转丶交织。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袖中的手，想要开口，却发现喉间干涩，竟发不出半点声音。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出几分茫然与无措。

姜书梨不由得微微一怔，目光落在那位钟老板身上。她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麽事，但见陆才笙神色沉凝丶眉目间隐有寒意，便知眼前之事，绝非表面看来那般简单。

宋凝霜尚未及回应，一旁的姜书梨已悄然上前半步，挡在她身前半步之处。目光清亮，唇角虽带笑意，语气却隐有锋芒：

“女子之身？这话倒问得稀奇。不知您是从何处听得这般说法？又可有凭据？”

对方却冷哼一声，拂袖斥道：“是何处听得重要吗？如今我等只要一个事实！”

“当然重要。”姜书梨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目光徐徐扫过衆人：“不论是否女子之身，宋先生自执教以来，课业勤勉丶学生敬爱，这是衆所共见。如今单凭几句来历不明的流言，便聚衆围门丶当面质问——莫非日後但凡有人散播谣言，便要每一位师长都自证清白不成？”

钟老板被她问得一噎，只好硬着脖子高声道：“既有消息传出，便绝非空xue来风！我等前来，不过是为求一个明白。是便是，不是便不是，何须如此迂回周旋？还请宋先生当面给句准话！”

哦？”姜书梨眉梢轻扬，“空口无凭之事，或系误听，或属曲解，未必为真。若仅凭一句无根之言，便兴师动衆丶咄咄相逼——岂不令尽心执教者皆为之心寒？”

她言辞柔和却不失力度，四下人群中亦渐有附和低语。姜书梨正欲再言，钟老板却猛地打断，喝声道：

“既说不是，那宋先生何不直接答我？！何需旁人多言插手？是男是女，莫非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一阵哄笑与骚动。

“书梨。”

闻言，姜书梨心中愠恼，还欲周旋，宋凝霜却轻轻按了按她的手腕，止住了她的话头。

四下一时寂然。

宋凝霜缓缓擡眸，原先那丝惶然已渐渐沉静下来。她目光掠过陆怀远忧虑的面容，继而迎向衆人灼灼的视线。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

“不错，我确是女子。”

人群霎时哗然！无数惊疑丶审视丶斥责的目光如潮水般再度将她吞没。

姜书梨低唤一声:“凝儿……”

陆才笙亦眸光一紧，下意识上前半步:“安儿……”

便在此时，钟老板猛地排衆而出，戟指怒喝：

“好哇！果然是个女子！鸿山书院竟敢欺瞒衆人，让一介女流充作教书先生——简直荒唐！”

人群中立刻有人高声应和:“就是！好好一个女子，竟扮作男装示人，太荒唐了？！”

另一人随即挤出人群，愤然道:“我等子弟竟皆受教于一妇人门下，传出去颜面何存呐！”

声声斥责如利刃般刺来，宋凝霜指尖微微一颤，却倏然擡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