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以泽瞪得眼眶都要兜不住眼珠了,一直懒懒散散的乐手们也直起了腰,新奇地看她表演。
一曲吹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乐手们相继围在了中间:“我去,你这个好牛啊,你真是用树叶吹出来的?没有用任何腹语协助?”
“真的。”她拿起树叶,又当着他们的面吹了串音阶,证明确实是树叶的声响,然后挥了挥手里的树叶,“好玩吧?”
“好玩!你能不能教我啊?吹这个得用什么树叶,你告诉我,我去外面找几片。”
“我也想学,你也帮我找一片呗。”
连邵彦君都从手机屏幕上抬起了头,探头探脑看着她手里那片平平无奇的树叶。
戴以泽汗颜:“你们是不是都忘了今天下午得排练?”
“哎呀……”
被他提醒,大家才讪讪散开,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准备继续短暂休息后的排练,不过吉他手还是怕她忘了似的,重复道:“你记得教我啊!我想想……要不你明天来看我们演出吧?”
乒乒乓乓的乐声再次响起,祝婴宁回到沙发上,朝戴以泽扬了扬树叶:“你看,你们能欣赏我的音乐,我也能欣赏你们的音乐,就算互相不了解,有些审美也是共通的。我确实不懂摇滚,但是欣赏美好的音乐不需要划界。”
戴以泽:“……”
他感觉自己莫名其妙被喂了满满一大锅鸡汤,这感觉有点像在写命题作文,先由一件小事引出道理,最后再升华主题。怎么会有人活得像命题作文一样?他百思不得其解。
“你明天该不会真想去看他们演出吧?”他皱着脸问。
“会吧。”她说,“你们明晚具体在哪里表演?”
戴以泽看了看全情投入于唱歌的邵彦君,叹气,老大不情愿地将地址说了。他说完,祝婴宁的手机恰好又震了起来,许思睿催命一般给她打来电话,她握着手机站起身:“那我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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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的乐队演出许思睿倒是没有跟来,祝婴宁提前跟他说了自己要出去,交代了去哪里,几点回来。听说是Livehouse,他兴致缺缺,表示自己不爱去吵闹拥挤的场地,并且要她看完了演出尽早回家。
“要是需要我接你就打电话给我。”
“我没有那么脆弱……”
她无奈地离开,关上门那一刻感觉她和许思睿仿佛在玩一种过家家游戏,她扮演的是早出晚归忙于工作的妻子,他扮演的是阴暗的家庭主夫,还是安全感缺失窥探欲爆棚那种。
她摇头甩开这个离谱的联想。
演出祝婴宁是走关系进去的,不需要买票,邵彦君给了她一个工作人员牌,上面写着后勤部门。除了邵彦君他们,现场也有其他摇滚乐队,她随着观众挤在下面的观看场地上,被观众们挤在中间一起蹦蹦跳跳,乐队表演到嗨的地方,甚至还会有激动不能自已且与她素不相识的观众抱着她尖叫着蹦跳。还好对方不是男的,不然她简直要奓毛。
她天生性格寡淡,虽然被裹挟着蹦蹦跳跳,但还是很难像周围人一样发出高分贝尖叫,或者忘情呼喊出“XX我爱你”“XX我要给你生小孩”,唯独在邵彦君他们登台时,她才来了些精神,跳得更加真情实感了些。
邵彦君穿着一身粉红豹纹装,上身一字肩,下身超短裙,中间用疑似镶满碎钻的棕色皮带一束,显得腰细腿长,既潮流又复古。
祝婴宁不得不承认戴以泽的审美眼光非常毒辣,邵彦君穿上这身衣服,连气场都比往常强多了。她的长相偏英气那一挂,浓眉大眼,脸型也微方,能够压得住豹纹,同时又因为她自身偏爱粉色,美甲和发尾都是粉棕色,两相一结合,倒也不显得突兀。
他们开始表演了。
打头那首歌就是他们自创的新歌,底下观众没人听过,自然没人跟唱,不过饶是如此,大家还是蹦得很开心很来劲。
舞台上的邵彦君光芒万丈,一扫白天在教室睡得半死不活的萎靡样子。贝斯手也很嗨,听周围人说这是贝斯难得出风头的一次,以往容易被观众当成透明人的贝斯手终于站起来了,这都要归功于雷鬼摇滚编曲时对贝斯的重视。
这是祝婴宁第一次来Livehouse,也是她头回真正
意义上接触摇滚演出,她并没有因为一场演出就狂热迷恋上摇滚或者一时兴起决定加入某个乐队,她还是那个她,毫无变化,就像邵彦君也还是那个邵彦君一样。
她还是觉得学习是学生的首要任务。
邵彦君也还是对学习提不起兴趣。
若是非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同桌这么久,高二第一学期夏末秋初的这一天,祝婴宁终于被邵彦君邀请到了她的领域,目睹她肆意生长的土壤。
她踏上这片土壤,作为一个天外来客,纯粹抱着欣赏一场演出的心态,没有说教,更没有劝阻。
她是几百个观众中的一员,是沸水中一滴即将变成水蒸气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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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结束,祝婴宁在后台找到邵彦君他们。邵彦君大汗淋漓,嘴对着矿泉水瓶连续灌了三大口。乐队其他成员问祝婴宁觉得怎么样,有兴趣学摇滚吗,她摇头说:“完全没有,但是你们表演得很好很好,我喜欢你们的演出。”
她来到后台也只是为了表达这句真心实意的夸赞。
玩嗨了的贝斯手哈哈大笑,说她的回答很有摇滚精神。
“什么是摇滚精神?”
“我也说不准诶,可能就是说真话的精神?”贝斯手笑着问吉他手,“你知道什么是摇滚精神吗?”
吉他手说:“不知道。”
“你看,这就是摇滚精神。”贝斯手指着吉他手,“Hoy。”
在他们闹着要她教他们吹树叶之前,祝婴宁问出了自己的困惑:“为什么没看到戴以泽?”
“他提前回去了吧。”邵彦君边给自己补妆边说,“反正来不来都是看他自己心意。”
祝婴宁茫然:“他不是你们乐队的一员吗?”她还以为他是个类似替补或者后勤的角色。
“不是啊。”众人纷纷摇头,笑道,“严格来说,他可能只是小君一个人的服装顾问吧。”
“服装顾问?”
“对,小君每次穿的衣服都是他亲自设计和缝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