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个,小医徒竟腼然含笑地说起,“宁王是我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圣上弟弟,年未三十,却已立下赫赫伟业,为人又甚是专情。实不相瞒,我家里头还有张王爷的小像呢,那英俊模样,简直是从话本子里走出来的。”
仅凭这番描述,叫她如何记起那个她费尽全力去忘记的人?她摇了摇头,随口道,“不记得了……”
小医徒叹一声,“唉,好不容易遇到个见过宁王的,居然失忆了……罢了,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我……”李沐妍思忖片刻,“我想弄清楚自己是谁?可大叔说,我回王都会遇危险。”
“啊!你该不会……”
“嗯?什么?”
“你看你的簪子这般贵重,况你相貌不俗,所以我猜你八成就是宁王殿下不为人知的……小妾吧!!”她越猜越上了头,“对,就像那种后宅争斗的话本子里写的一样,你是被别人算计了!”
“等等,我,我是小妾?!”在李沐妍的概念里头,她还未出阁呢,怎就成小妾了?她不知所措地抱紧自己,别扭地咦了一声。
小医徒见状,忙劝道,“那大叔说了,你回王都会有危险。我看你呀,就在这儿待着,等记忆恢复了再走。你给我们的簪子,都够你在这儿住个十年八年的了!”
“十年八年……”
最终,那小医徒的话未能打动李沐妍。只因脑海中有个声音一直在劝诫她:别再虚度光阴了。
第二日,她便启程出发,她告诉小医徒,“我等不了十年八年了。我活着,得知道自己是谁。我得去王都,把自己找回来。”
小医徒尊重她的决定,簪子当的钱,医馆还了她三十两,且保证他们会一直照看那大叔至其痊愈。
她与他们告别后,便怀揣着寻回自己的愿景,满心向往地踏上了路途……
——
萧灼抛下一切,急匆匆返回王都。经一番查问,府里终于有人松了口,李沐妍是被一位常来府里的渔商带走的。他循迹线索,带着人马沿渔商逃跑的路线一路寻去。每至一城一村,他都将她的画像张贴四处,悬赏重金。可苦寻数日,皆一无所获。
当他回过神来,他发觉自己又回到了两年前初遇她的那个小镇客栈。他站在这窗台边,楼外春色如旧,与两年前一般无二。那时,她逃婚经此,而他则是要去邶山,借宿此镇。本是个悠哉无事的傍晚,他却被窗下俩女子搅了清静。他细细听着,得知她们竟在为数十文的房费与零食拌嘴。她那般孩子气,惹得楼上的他不禁生笑。
她说,“小狗,你也要吃糖吗?可狗狗能吃糖吗?嗯……那我掰一点给你浅尝一下吧。”
他不知这是玩笑,还是他出现了幻觉?他半身探到窗外,只见楼下有一女子衣裙飘然而去。当他跑下楼时,那女子已无影无踪,唯有一只小黑狗在角落里吧唧着嘴。
“李沐妍就在这附近,给本王去找!!”他一声令下,周围侍卫纷纷出动。他自己也亲自冲上街头。
一炷香后,他依旧寻觅无果,站在寂寥的小镇桥头独自发疯,“李沐妍!李沐妍!!你快点出来!我已经听到你了!!”
他不明白,他怎会认错她的背影?明明已闻之见之,怎可能是错觉?!他还没疯个地步。
一息之内,失而复得又失之交臂,他如一丧家之犬,忍着心脏的剧痛,软了膝盖……他不禁自嘲:萧灼,你忘了你都对她做过些什么了吗?她若当真平安无事,怎可能再轻易被你找到?就连离别那夜的缠绵,也是你逼她的。如今,她清债了,她走了,她再也不属于你了……你连再见她一眼的资格都没有了,这就是你的报应。
正当他将土崩瓦解之际,却有人于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
“公子,你是在找我吗?”
身后,竟是他苦苦寻觅之声?!他猛然转身,只见心心念念的李沐妍安然无恙地站在他面前。“沐妍?!真的是你!”他不由分说地将一脸茫然的她直拽入怀,“我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李沐妍,李沐妍……你再也不能离开我了。”
“嗯?!”她大脑一片空白,且这男子力气大得惊人,箍得她无法透气,“你放开我!我喘不上气了!”
他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她。堂堂亲王竟两眸泛红,鼻酸齿寒,“你怎会在这里?!到底出什么事了?!”
李沐妍护着自己被压疼的手腕,眉头紧蹙道,“公子!即便我们真认识,你也不能一上来就搂搂抱抱的吧?!”
“你说什么?”
“我就是觉得李沐妍这个名字好生耳熟,还有你这人的身形我也看着眼熟,所以才过来问问。谁知你竟是这种登徒子?!”
“你怎么了?干嘛装不认识我?你是还在生我气吗?”他试图牵起她,却被她躲开。
她安抚着自己的心跳,小声嘀咕,“神经……”一句两句的,她也解释不清,但看他这焦急模样,想必是旧相识。她拿出从别处揭下的寻人启事问他,“公子,我真的叫李沐妍吗?城里那些贴得到处都是的寻人启事,看着跟我长得好像,也是你贴的?你当真认识我?!”
萧灼从未见过她如此坦率自在的神情,可却根本听不懂她在说甚。“沐妍,你别吓我,你到底怎么了?”
她毫不惧他,甚至还没心没肺地咧嘴一笑,“我睡了一觉,过去的事情我一件也不记得了……”
“怎么可能……”
“真的!”她竟还笑盈盈地问他,“那我叫李沐妍,你叫什么啊?”
他不信,他不信她能把过去忘得这么一干二净。若是能在她眼里捕捉到分毫惊异,那便是她在撒谎的证据。“萧灼。”他死盯着她望。
可李沐妍却仰起头,苦思许久才道,“嗯……没印象。萧灼是谁?”
她两眸纯净得令他不敢直视。他不服命,仍要接着试探,“萧灼就是宁王。”
她骤然惊呼,“啊!我是宁王的小妾呀!等等,那我岂不就是你的小妾……”她来来回回反复打量着他,最终忍俊不禁,大笑起来,“你是宁王?哈哈哈,别逗我了!你是要我相信,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宁王,为了一个失踪的小妾,一个人大晚上的在这儿哭哭唧唧的?哈哈哈!”
萧灼闻言,幡然拗过头去,竭力忍住泪意,“谁说你是宁王小妾了?!”
“哦?那我是谁?”
他依旧不信,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那些血泪、那些仇怨、那些悔恨、那些耳鬓厮磨的光景,怎可能睡一觉就一笔勾销?她凭什么能将他忘得这么干净?
他想,只要他能‘对症下药’,就定能让她露出马脚。他铁了心要逼她露馅,于是便道,“好吧,我告诉你,你是我的妻子。”
“别骗人了,你到底是谁?”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字斟句酌告之,“我是巫马霁,宁王的侍卫。他赐婚于你我,所以,你就是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