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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重新开始（第4页）

他看着她游刃有馀地周旋于各色王公贵族丶後宫妃嫔之间，看着她谈笑风生间布下一张张无形却致命的罗网，看着她将一个个敌人不动声色地引入陷阱……她在宫廷的漩涡中心翩跹起舞，冷静丶强大丶步步为营。

但铁牛也能看到，在那些夜深人静丶宫灯昏黄的时刻，她独自凭栏时，那艳丽眉眼间偶尔会流露出的丶一闪而逝的深深疲惫，和望着皎洁月亮时，眼底那抹难以化开的孤寂与冰冷。

他心疼得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他多想现身，告诉她不必如此辛苦，他可以用他的锤子，把那些让她烦心的人全都砸扁！

可是，他不能。他不懂那些错综复杂的阴谋诡计，他粗暴的介入，只会打乱她精心布置的棋局，甚至可能将她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这种眼睁睁看着她在惊涛骇浪中独自挣扎，自己空有一身力量却无法真正为她分担丶为她遮风挡雨的无助感，比他在万剑冢中被万千凌厉剑意反复切割神魂还要痛苦千百倍。

所以，当最终审判之日，肃亲王在朝堂之上狗急跳墙，手持淬有剧毒“跗骨之蛆”的匕首，状若疯魔般扑向毫无防备的洛红衣时，铁牛体内所有的理智丶思考丶权衡，在那一刻彻底蒸发！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産生任何一个完整的念头，身体的本能和灵魂深处最原始的守护欲望，已经驱使着他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从阴影中猛扑而出！

用自己最宽阔丶最坚实的後背，牢牢地丶义无反顾地挡在了她的身前！

“噗嗤——！”

淬毒的匕首，带着森寒的杀意和刺骨的冰凉，狠狠地丶毫无阻碍地刺入了他的背心，直至没柄！

剧痛瞬间如同潮水般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毒素疯狂地侵蚀着他的经脉和脏腑。

然而，在意识被疼痛和毒素淹没的前一秒，他脑子里闪过的唯一一个念头，竟然是带着一丝庆幸的：还好……伤的不是她。

当他因为剧痛和失力而缓缓转过身，看到洛红衣那张一向冷若冰霜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惊愕”丶“慌乱”甚至……“恐惧”的神情时；当他听到她那带着从未有过的丶明显颤抖和哭腔的尖锐呵斥时；当他感受到她那双总是稳定配置毒药丶此刻却微微发抖着丶拼命往他嘴里塞着各种珍贵解毒丹药的手指时……

铁牛觉得，後背那撕心裂肺的疼痛，那迅速蔓延的麻痹感，甚至那跗骨之蛆般的剧毒，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这一刀，挨得太值了！

他甚至在心里，对那个已经昏死过去的肃亲王，生出了一丝荒谬的“感激”。是这一刀，给了他一个机会，让他终于不再是那个只能远远躲在暗处丶无能为力地看着她丶连靠近都缺乏勇气的傻大个影子。

而是能像现在这样，真真切切地丶用自己的身躯保护她一次，能让她……为自己流露出如此真实而激烈的情绪，能让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清晰地映出自己的身影。

悠长而复杂的回忆，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将铁牛的思绪重新拉回了现实，拉回了这弥漫着淡淡药草清香和夕阳暖意的百草丹阁後院。

“蠢牛！发什麽呆呢！饭菜都要凉了！”

洛红衣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丶带着几分不耐和“凶恶”的嗓音，如同最具穿透力的音符，清晰地从丹阁门口传来，彻底打断了他所有的回忆。

铁牛猛地回过神来，甩了甩有些昏沉的脑袋，循声望去。

只见洛红衣正斜倚在门框上，双手抱胸，一身红衣在夕阳下仿佛燃烧的火焰。她微微蹙着眉，那双凤眼正恶狠狠地瞪着他，仿佛他犯了什麽十恶不赦的大罪。

但铁牛如今已经能清晰地分辨出，在她那看似凶巴巴的眼神深处，潜藏着一抹只在他面前才会流露的丶连她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柔和与……烟火气。

“来了！洛师姐！”铁牛连忙应道，声音洪亮，带着显而易见的欢喜。

他巨大的身躯此刻显得异常灵活，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些被洛红衣视若性命的珍贵毒草，像一只被主人召唤的丶无比听话又迫不及待的大型犬，几步就蹿到了门口。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几样简单的家常小菜，卖相算不上多精致，却香气扑鼻，而且都是他平日里最爱吃的口味。

这是洛红衣亲手做的。虽然她每次都会板着脸强调：“姑奶奶只是研究毒草累了，顺手换个脑子活动一下手脚，你别想太多！”

吃饭的时候，苏糖和白小鹿像两只快乐的小麻雀，叽叽喳喳地跑了过来，围在桌边，兴奋地讨论着即将到来的婚礼细节。

“铁牛师兄！你说我们是在宗门广场举行仪式，还是在新建的星辉殿比较好？广场热闹，星辉殿气派！”

“还有礼服！洛师姐穿凤冠霞帔肯定美翻了！铁牛师兄你呢？要不要试试我们新设计的战甲风格礼服？保证威武！”

“宾客名单也得定啦！除了咱们自己人，还要请哪些交好的宗门？墨辰前辈肯定要请吧？”

铁牛只是坐在那里，手里捧着比他巴掌还大的饭碗，憨憨地笑着，听着两个师妹活力四射的讨论，时不时用力地点一下他巨大的脑袋，瓮声瓮气地应和：“好！都好！听洛师姐的！”

他的目光，温柔地扫过眼前这无比温馨的一幕：嘴上不饶人却为他洗手作羹汤的未婚妻，活泼可爱丶为他婚事忙前忙後的师妹们，窗外那片在夕阳下轮廓愈发清晰丶日益壮大丶充满了生机与希望的宗门景象，还有从不远处主殿方向隐约传来的丶让他无比安心的丶大师兄楚临渊和二师兄谢昭的气息……

一种巨大到几乎要满溢出来的丶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如同最温暖的泉水，将他从头到脚，从外到内，紧紧地丶密密实实地包裹了起来。温暖，踏实，充满了希望。

他从一个在深宫中备受欺凌丶朝不保夕的透明皇子，到一个失去一切丶在泥泞中挣扎求存的流浪儿，再到如今……拥有足以傲视同辈的强大力量，拥有了愿意与之携手一生丶挚爱如命的道侣，拥有了这些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师兄师妹，拥有了这个给了他新生丶无比温暖强大的家园……

这一切命运的转折，这所有幸福的起点，都源于多年前那个灰暗的下午，那道如同涅盘烈焰般，霸道而耀眼地闯入他生命丶从此再未离开的红色身影。

他很庆幸。无比庆幸。

庆幸自己当年在母亲的牺牲下活了下来；

庆幸自己遇到了老宗主，被带回了归墟宗；

更庆幸……自己能以这样一种笨拙而执着的方式，一直一直守在她的身边，风雨不改，最终……幸运地赢得了她的心，即将与她共度馀生。

“傻笑什麽呢？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快吃！不然凉了还得姑奶奶我去热！”洛红衣见他一直傻笑着不动筷子，忍不住又“凶巴巴”地催促道，同时动作极其自然地将一大块炖得烂熟丶香气四溢的灵兽肉，夹到了他堆得像小山一样的饭碗顶端。

铁牛收回飘远的思绪，目光聚焦在眼前女子那明明关心却偏要装作不耐烦的娇颜上，露出了一个比窗外夕阳还要灿烂丶充满了憨厚与无比满足的笑容，重重点头，声音洪亮：

他拿起那双特制的丶加长加粗的筷子，埋下头，开始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饭菜的温度恰到好处，味道是他最喜欢的咸香口味，充满了“家”的味道。

而铁牛无比确信，未来的日子，有她在身边的每一天，都一定会更香，更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