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屋里替睿哥儿梳妆的是春声娘,她刚给他试完喜笠,见不会压着头发和发饰,就把喜笠摘下了,放到一旁了。
屋里突然多了四个笑容不断的小崽崽,她低下头来看了一眼,发现了什麽,擒住其中一个的下巴道:“逮到了,这个牙上还有肉!肯定是去竈屋偷吃肉了!”
大人特有的夸张语气,一听就知道是和他们闹着玩的。
睿哥儿也捉到一个,用遍地开花的语气道:“哎呀,这个也有!”
小米粒牙还没换过,长在嘴里可疏,很容易卡上肉。
四个本来露齿笑的,现在得把嘴合上或者捂住了,不敢笑得那麽开心。
徐啓睿心里特别高兴,孩子的话和笑容特别都容易感染人,会将他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
他自己的亲人在他大喜之日跑来大肆辱骂,说他选的是什麽烂亲事,有辱门楣,败坏门风,简直是大逆不道。
他都已经和徐家断绝关系了,也不知辱的是哪门子的楣。还有他们凭什麽那麽说刘凛!寒窗苦读那般努力的人被他们说得一无是处。
反倒是这几个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那麽高兴,那麽炽热地跑来跟自己说,感谢他成亲,沾了他成亲的光,他们才有这麽多好吃的。
还有这些给自己的绣了喜服,做了喜被,编了喜笠的苏家丶赵家长辈们,他也与他们无亲无故,可他们像待自己的亲生骨肉一样待他。
徐啓睿在自己亲人身上的没有得到的亲情与关爱,在苏家丶赵家人身上感受到了。他想,往後自己也要像他们亲生的孩子一样侍奉丶孝敬他们,带着刘凛一起。
“糯米泡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可以做杨梅粿了。”
今天喜宴的最後一道甜品做的是杨梅粿,而不是苏春声成亲那日做过的八宝饭。
两者相比,一个颜色佳,一个寓意好,各有所长。做哪一道,全凭做菜人的心意。
苏春声这回想做杨梅粿,一是见许久没吃了,二是杨梅粿身上还有一个特殊的风俗,那就是新夫郎要跟着一起包,而且是他包多少,一会儿进门接亲的刘凛就得吃多少,不吃完不准把人接走。
要不要让即将登门的夫君撑得走不了路,就全看这会儿新夫郎的心情了。
四个小孩儿跟在徐啓睿身後一起走出房门,他们也知道今天谁有大喜事儿,跟在他身後自己也能沾到喜气,就亦步亦趋地跟着。
杨梅粿在东院堂屋做,芝麻丶花生丶红糖做馅,糯米做皮,最外还要沾上一层泡了红曲水或栀子水的糯米,上锅去蒸。
因形似杨梅而得名,沾了红曲水的糯米显红,蒸出来就像红杨梅,沾了栀子水的糯米显黄,蒸出来就像黄杨梅。
这两种都是大吉大利的颜色,摆在桌上特别好看,喜宴丶过寿或是小孩儿满月周岁都喜欢用它。
“春声叔,我要吃黄的,你给我包个黄的好不好?”因为要上桌,今天的杨梅粿得包得又圆又像样,因此没让这几个小家夥动手。
给他们搬了张条凳,靠着最远的那条桌沿,嘱咐他们只能看,不能碰。
但看也不影响他们说话呀,立时就找到一个最好说话的,央着他给他们包符合他们心意的杨梅粿。
“有份儿,今天是睿睿叔大喜的日子,你们都有份儿,不要急啊。”苏春声安抚道。
有机灵的听到这话立马就说了:“睿睿叔,我祝你和刘凛叔百年好合!”说完眼睛里就露出期待的神色。
徐啓睿能不会意吗?马上就用手上包好馅的圆团子,去沾了黄色的糯米粒,为它裹上一层饱满的金黄,然後单独给他放在一个蒸笼里,抛了一个眼神过去,意思是给他的。
这个立马就兴奋了。
打头阵的成功了,後面几个跟上:“睿睿叔,我祝你和刘凛叔叔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睿睿叔丶睿睿叔……我祝你丶祝你……发大财,赚好多好多的钱!”小娃娃懂得词汇不多,见好词都被前头的说光了,磕磕绊绊地想了一会儿,总算想出一个方向来,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这个新方向不错,後面的也跟着祝徐啓睿财源广进了。
百年好合的话徐啓睿爱听,祝他发大财的话徐啓睿也爱听,一一都给满足过去。
“今天咱们的新郎官要饿肚子了。”蒸笼里红黄交织的,都是给这几个小娃娃包的,独属于新郎官的那个蒸笼却空空如也。
不懂这讲究的小娃娃们倒大方,说:“到时候我们给他分一个!”
“他不能吃你们蒸笼里的,只能吃这个空蒸笼里的。”
“那丶那给他放一点米上去蒸吧。”
“哈哈哈。”
包个杨梅粿还把堂屋包得欢声笑语连片。
徐啓睿的眼睛弯了又弯,今天绝对是他这辈子心最软,笑容最多的一天。
他喜欢他的新家人们。
作者有话说:
有的人封己守残,有的人攀登向阳,谁站得高谁看得远,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