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走了
"休要胡言,县衙可你等白身随便进的。"沈长文拂袖道,看沈宁羽又要说什麽,知道他不肯罢休,“日後我少买些纸墨,待攒下钱来,自会拿回家的。”
这个“日後”沈宁羽是不肯信的,他对沈长文说:“爹爹,咱们这乡下卖地的可不多,待攒够了钱,再来寻地,还不知要到何时,要是耽误了明年的春耕,可如何是好呀!那钱反正都是要给爹爹的,不过提前些日子罢了。”看沈长文憋气,沈宁羽心里暗爽,很通情达理的看着自家老子接着说:“爹爹是读书人,口不言财才对,爹爹不去也好,这事我带着弟弟妹妹去就行了,官爷们看我们几个年幼想必也不会为难,说不定见咱家生计艰难,县老爷肯多发爹爹些银钱呢?“
沈长文被气的脸色发红,他在村里作天作地,也不怕人说,是觉得一群泥腿子不配被他看到眼里,在县里流连声色,说出去那也是才子风流,只是村里人觉得他不务正业罢了,可一群种地的能懂什麽?但若真是为了几两银子让这几个小崽子真去县里胡闹,怕那起子看不惯他的小人更要在他背後嚼舌头。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沈宁羽不信沈长文比他还能舍得下脸!他娘之前要是有沈宁羽的一半觉悟,也不至于被他爹欺负的死死的,可惜他娘只对外人厉害,他爹轻轻一瞟,他娘就安静如鸡了。
沈宁羽见沈长文只满脸通红指着自己说不出话,知他真是气到了,好心给他指路:”爹爹若是实在不想去县衙预支钱,不妨找自己那些一起读书好友帮衬一二啊。“沈长文便把手都收回来了,转身不去看他。
沈四叔在旁也适时催促道:”长文,你不是还要回县城,晚了天黑路可不好走,到底什麽章程你可快些吧。“
沈长文心道:我说不要粮食走人都不让,还要我出什麽章程,不就想让我给钱!
他其实是真没钱。他平日里靠着他那楼里的相好给他搭线,或给些富家公子做枪手或做些诗词给楼里助兴,总会有些收入,只是平日里玩乐花销也大,要不也不能看上家里这点粮食。每每运粮回去卖了,他也能稍微潇洒几日。只是今日看这小崽子不拿到钱怕是不肯罢休了。
沈宁羽的话很明白了,你不给钱我就顶着你的名头去县里造作!这麽多人在这,反正沈长文不能揍他,若是真去县里,他也得叫上人陪他,保障下生命安全。
沉默一阵,沈长文也平静些了,不过几两碎银,不值得冒险,说道:”我可先找我好友借上五两银子,日後想法子再还他。“
见沈宁羽又要张嘴说话,沈长文补充道:”就五两!多了我也借不出了!“
沈宁羽看了看沈四叔,老头冲他点点头,示意见好就收,沈宁羽便对沈长文说道:“好吧,我体谅爹爹,五两就五两,今日晚了,明日爹爹便送来吧,要不我去县里拿,恐打扰爹爹读书呢。”
沈长文心里暗恨:小崽子!
沈宁羽冲他微笑:人渣爹!
沈长文带着钱大扭头便走,沈宁羽忙跟上:“爹爹这就要走,这许久不回来了,你还没好好看看弟妹呢?”
沈长文不理他,沈宁羽也不在意:“爹爹吃了饭再走吧。”家里还有米糠呢。看他气冲冲的样子,沈宁羽站在几个乡亲前也不再追,只大声道:“那爹爹可千万不要忘了明天的事啊!”
喘了几口气,沈长文才转身回院里,沈新平对衆人说:“正主都走了,大家散了吧,别在这围着了。”
围观的人打笑几句便都回家了,待出了门,都道:“之前这羽哥儿都不声不响的,糟了一回罪,人倒是灵光了不少。”
“四爷爷丶六爷爷丶成爷爷,新平哥,今天多亏了你们过来,先进屋坐会吧。”
四爷爷乐呵呵的摆手道:“来了也没干什麽,不过是倚着年纪大了,给你撑个人场罢了,还是你自己立得住。”
“就是,羽哥儿这小嘴厉害着呢也,之前我们都不知道。”六爷爷说道。
“明日你爹爹送来钱可要好生放好了,今後这家里都要靠你了,心里得有成算。”成爷爷也说道。
“若是明日他不拿钱来,你也不要真自己去县里,到时候咱们再商量。”
三个老头你一言我一语的嘱咐了几句,便都要回家去了。
沈宁羽都应下了,跟赵绣娘把人送出门,又跟回家的沈新平打了招呼,便进院了。
俩人站在自家院子里,对视一眼,都笑了,赵绣娘还一边笑一边低头用袖子擦眼泪。
“保住了粮食,还有意外收获,姨奶,今天咱一家人可得好好吃顿饭。”
“哎哎,我把翠翠他们接回来,一会就做饭。羽哥儿你身体还虚,快进去歇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