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伯一脸凝重:“老奴实在想不出,公子别耽搁了,还是快些去吧!听凭她打骂,你尽可把事推在老奴头上,咬死了自己没说要退婚这事,说不定她被哄动……也就过去了!”
危难时刻见真情。
即便陆如冈此时满脑门官司,也被东伯这番话打动了,有些後悔方才对他不留情面的斥责。
他看了眼日头,缓声说:“她此刻应该还在山上,等晚上我再去。我先帮东伯收拾。”
傍晚,两人没滋没味吃完晚饭,陆如冈换了身新衣服,将莫玲珑给他编的络子系在腰上。仿佛这样可以证明情分还在。
然後,深吸一口气,擡步往荷风茶楼走去。
暮色四合,正是家家户户围坐吃饭的时间。
一路经过他已经熟悉的食肆,商铺,终于站在了荷风茶楼前。
茶楼已关了门,只楼上点着灯。
门前惯常用来挂当日点心的牌子,这会儿写着:【今日点心已售罄,馒头摊流动中,敬请关注。】
最下面,画着一朵憨态可掬的荷花。
瘦金体的字看来还有些稚嫩。
莫玲珑练的,是自己为她选的卫夫人簪花小楷,一点不像。
这不是她的字。
陆如冈咽了下口水,心跳如擂鼓。
他又看了眼自己身後,有些分不清是想将这街景印在脑海中,给自己鼓劲,还是怕有人围观,心虚得厉害。
绷着腮帮子深吸两息之後,他终于走上前,手握成拳叩下去。
“谁啊?”小女孩的声音,“店里已经打烊了。”
陆如冈清了清嗓子:“请问,莫娘子在吗?”
“你是谁?说出名字我才好替你传话。”小女孩不留情面地反问。
陆如冈滞了滞,嗓音有些干哑:“我姓陆,说陆郎君她就知道了。”
“请等着。”
里面响起一阵脚步声,随後,莫玲珑的声音隔着茶楼的木门传出来:“来得倒是挺快。”
是她,是她的声音!
陆如冈不自觉地往後退了一步。
仿佛这样,可以延迟见面的时间,也延迟那份尴尬。
莫玲珑拉开门,陆如冈尴尬的脸出现在面前。
他比原主记忆中的样子,略胖了一点,眼里多了城府,纹身一样刻在唇角的那抹笑,也显得世故圆滑。
那分令原主最初动心的温润,现在看看,不过是尚未得意时的自卑。
却被爱慕的滤镜美化成谦逊。
而他一旦得意,怕是最想撕掉这幅嘴脸。
“玲珑,你……”他很久没喊她的名字,有一些生疏,却没想在她脸上捕捉到一丝憎恶。
“陆公子请慎言。我们之间不是这种可以直呼其名的关系。”莫玲珑眸光浅淡地看着他,似笑非笑,“找我有什麽事?”
陆如冈一时语塞。
在他印象中,莫玲珑单纯,看他的目光总是直白而热烈。
实在容易掌控。
而不是像眼前的人这般,冷漠,平静,毫无有突破口。
陆如冈从来没像现在这样,不知道该怎样接她的话。
他们之间的关系,隔着空白的半年,已经颠倒。
此时她像站在无形的高位,轻蔑地审判他。
“你怎会来上京,是来……找我吗?”重重的心跳声中,他终于艰涩地问出来。
莫玲珑看着他,缓缓笑:“你很怕?”
笑容还未收尽,有嘈杂声渐渐逼近茶楼。
一道公事公办的声音隔着门确认:“就是这里?”
“是的,差爷,应该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