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议简单来说就是一个意思:单吟如果能按照苏道生的安排完成与南乔裴家的联姻,苏家超过一半的家産便都将留给单吟,单吟会继承苏家的家业。
这无疑是好大一个诱惑。
唯利是图的人面对更大的诱惑时往往都会産生盲目的自信,苏家的産业诱人无比,他们动摇了,想要更多,单吟暂时脱身。
她本不想在这个时候远离苏道生,但何与贤也劝她。
何与贤祖辈开始就跟着苏家,何与贤长她六岁,是个大哥般的存在,将苏道生之前的打算细细和她说明以後,单吟懂得苏道生的良苦用心,自然不能辜负。
何与贤说,联姻之後,她能有个依靠,苏家也能有个依靠,苏道生还不知道将来情况如何,要是挺过这一劫却无法恢复如初,苏家和苏道生总得有人撑着。
单吟明白。
她本来也无所谓男女之情,如果能用她自己的婚姻换取苏道生和苏家平安,也算是报答了苏道生这麽多年的养育之恩。
单吟点头,事情办得很快,何与贤业务能力优异,早一周到了南乔与裴家协商,单吟不知道何与贤是怎样沟通的,总之同意联姻的消息很快又传回了云苏。
恰逢清明,单吟给父母扫墓祭奠过後便啓程前往南乔。
临别的时候兴许是祖孙俩有所感应,苏道生清醒了半瞬,在病房里口齿不清地与单吟说了些话,零散的音节拼凑起来,无不是在嘱咐她照顾好自己,让她别担心。
单吟那时忍着没哭,现在翻看着协议回想起来,眼鼻却是一阵一阵地酸涩。
何与贤几次听见单吟哽咽却还要将呼吸艰难压住,他心有不忍,抽出纸巾递过去。
“如果不想联姻,还有回头路,我会尽全力帮你保住苏家和股份。”
单吟接过纸巾,云苏女子讲话总是轻清柔美的,细细道了声谢。
她没有擦眼,只是不轻不重地攥在手里,良久,擡起眼眸坚定地看着前窗,长睫上氲了些湿气。
“裴家就要到了吧。”
没有回头路了,她也不打算走回头路了。
这一回,她得站起来,去保护苏家和苏道生。
裴家父母常年住在南乔近郊的一处院落式别墅区松泠居,新中式风格,典雅温和,和房子女主人气质相似。
裴母奚悯霞客气周到,忙活了半天之後终于坐了下来,坐在单吟侧边的沙发上,吩咐住家阿姨给他们添茶。
单吟浅笑致谢,瞧见奚悯霞也是一身桑蚕丝红山茶的旗袍,回身拿过带来的见面礼送上。
“伯母,初次见面也不知您喜欢些什麽,这是苏家在云苏自己养的绣娘裁的旗袍,我自幼穿惯了的,想着舒适又不失体面,便带了几件给您。”
“若是您喜欢,往後我时常让她们裁些过来。”
奚悯霞一见单吟拿的旗袍就知做工不凡,单吟说得客气,功夫却肯定是下了的,投她所好,早打听了她喜欢些什麽,十分周到。
单吟端着笑,又拿了几件改良款的出来。
“这几件是给妙妙妹妹的,我想着她年轻,又总要上镜,或许会更适合这几种改良款。等她好了先试试,若是不喜欢,我再给她换。”
连裴云妙的情况都考虑到了,奚悯霞眼见着脸上欣慰的笑意更盛。
她让住家阿姨接过那些礼,眼睛时不时往二楼裴云妙在的那间屋子里看。
“让你见笑了。”
奚悯霞说的是裴云妙的事。
裴云妙是裴家的小女儿,当红影视歌三栖女明星,早几年已经结婚,本不常住松泠居的。
可她近日工作连轴转大病了一场,一病便有些想家想父母,连她丈夫也拗不过,只得顺着她回了松泠居小住,几日都是奚悯霞亲自在照顾。
单吟并不介意。
方才裴云妙拖着病体也要出来见她,可见也是懂礼数的。
单吟眉眼弯似一轮皎月,话如清风拂人,在人心上熨帖而过:“妙妙妹妹年纪还小,黏人些也是好的,能有儿女承欢膝下共享天伦之乐,实在令很多人羡慕。”
奚悯霞微微张口,愣了一下。
单吟本来只是无心夸赞一句,没想到奚悯霞比单吟更为感怀。
奚悯霞如何不知单吟的情况。
十五岁就没了父母,外公是疼,但到底年迈,本来可以给外公养老送终,却为了家族不得不只身远嫁。
也是个可怜孩子。
奚悯霞心肠软,尤其见不得单吟这种温和知礼,不声不响背负压力的。
她朝着单吟那边坐过去了些,伸手覆在单吟手背上。
“好孩子,往後我们也是一家人。”
单吟只当奚悯霞是客套,“是,我会好好和大家相处。”
奚悯霞却皱着眉摇头,“诶?什麽相处不相处。”
她顺手就将自己手腕上的翡翠镯子褪到了单吟手上。
“一家人不谈相处,合该是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