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记忆的洪流
——当所有破碎的真相同时涌现,她必须在光与暗的交界处做出选择。
暗杀事件後的第三夜,暴雨倾盆。
阮星晨在梦里回到了过去。
金三角贫民窟的垃圾堆旁,五岁的她攥着一块动物饼干,看着那个满身是伤的男孩。
男孩缩在轮胎里,浑身是伤,血混着泥结成硬块,最触目的是他的左眼,溃烂的皮肉黏在污黑的脸上,可他的右眼却亮得惊人。
“吃吧,”梦里的自己把饼干放在他的掌心,“我叫阮星晨,星星的星,早晨的晨。”
她躲在医疗帐篷外,小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带着他一笔一划写下“墨丶骁丶寒。”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指,将那枚刻着"永昼"的戒指,带着她的左手无名指上。她勾着他的手指:“我永远不会忘记骁寒哥哥!等你长大了,一定要来找我!”
阮星晨猛地睁开眼,胸腔剧烈起伏,像刚从深水里挣扎着浮出水面。
窗外雷声轰鸣,暴雨拍打着玻璃。她浑身冷汗,双手攥紧了被单。
车祸後反复纠缠的碎片式梦境,从未如此清晰过。那些模糊的轮廓丶断裂的声音丶温热的触感,此刻都有了确切的形状。
她擡手抚上左手无名指,那枚“永昼”戒指在黑暗中缀着若有若无的光。
——她想起来了。
记忆如洪水般冲垮了PTSD筑起的堤坝,那些被车祸截断丶被恐惧扭曲的片段终于回归原本的模样:
-十岁的墨骁寒,从来不是她的保护者。
-是她,先向他伸出手的。
而现在,那个男孩已经变成盘踞东南亚的黑暗帝王,满手血腥,却把仅存的温柔全给了她。
阮星晨蜷起膝盖,将脸深深埋进柔软的枕头里,枕套上那缕淡淡的苦艾酒香,是他昨夜留下的痕迹。
她该害怕的。
她该尖叫丶逃跑丶抗拒这个杀人如麻的男人。
可为什麽,为什麽心脏疼得像是被撕成两半?
"咔嚓——"
雷声炸响的瞬间,房门被推开。一股熟悉的气息随着冷风漫进来,苦艾酒的清冽里,混着淡淡的血腥气,在潮湿的空气里格外清晰。
墨骁寒站在门口,黑色睡袍被雨夜的湿气浸得发冷,他左臂的绷带还渗着血,显然是听到动静立刻赶来的。
“做噩梦了?”他的声音比平时低哑许多,眼底盛满了焦灼。
阮星晨从枕头里擡起头,昏暗中,她看清了他紧蹙的眉峰,颤抖的睫毛,她突然发现,他眼里的紧张,和当年那个接饼干的男孩一模一样。
“我想起来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得像飘落的雨丝。
墨骁寒的呼吸明显停滞了一秒,喉结滚动了一下,才艰涩地开口:“包括…”
“包括你是谁。”她打断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戒指。
雨声突然变得很大,填满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墨骁寒站在原地没动,仿佛在等她做出判决,这个掌控着整个东南亚地下世界的暴君,此刻竟显得如此…无措。
阮星晨突然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在他反应过来前,她已经走到他面前,擡手轻轻抚上他受伤的左臂。
“疼吗?”她问。
墨骁寒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到她眼里的心疼,看到她指尖的颤抖,这不是恐惧,不是质问,是她时隔十七年,再一次主动朝他伸出手。
“为什麽替我挡刀?”她问,指尖触到绷带下温热的皮肤,“你现在明明…”
“因为你是我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墨骁寒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在心口,“而我…甘愿做你的囚徒。”
心跳透过掌心传来,炽热而鲜活。
阮星晨再也忍不住,眼泪汹涌而出。那些拍卖场里遭囚禁的战栗丶被PTSD压抑的委屈丶被失忆隔断的思念丶还有被黑暗裹挟的不安,在此刻尽数倾泻而出。
墨骁寒用拇指擦去她的眼泪,声音轻得像是怕惊碎一场梦:“你可以怕这个世上任何人,但不必怕我。”
他缓缓低下头,捧起她的脸,左眼的疤痕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温柔,“因为在你面前,我永远只是那个…等你给我饼干的男孩。”
窗外,暴雨渐歇。
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阮星晨在他怀中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