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不是写着犯难麽。”纪延朗苦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提笔比提枪还难。”
方盈不为所动:“那正该多写写。”
纪延朗只好自己写,写完听说二哥回府了,又去同他和五哥商议,兄弟三人一道用了晚饭,将信重新写过,第二日一早便送了出去。
周从善派来接方盈的车则要稍晚一些。
“我原想晚几日接你来的,你们家纪六郎不是要随驾麽?”周从善一见到方盈便笑着说,“行囊都收整好了?”
方盈笑道:“他的行囊还不简单?随便收几套衣裳就行了。”
她边说话边打量好友,见她脸颊圆润许多,身上也显怀了,赞了一句:“王妃气色比上次见时更加好了。”
上次就是周从善刚查出有孕那回,她和秦王隐瞒喜讯,直到腊月中,宫里为了节庆之事传召周从善,他们才禀明帝後。
官家很是喜悦,让周从善安心养胎,一应祭典丶朝拜都免了,她深居简出,无事自然不好再接方盈来。
“我瞧你才真是气色好,春风满面的。”周从善拉着好友的手,一起到榻边坐下。
方盈近来每每观镜中自己,也觉得容光比以往更盛,但这话不能应,不然准会被她取笑,便只笑笑,问周从善近来身子如何。
“这一向倒是还好,只是身子越发笨重,常常腰酸背痛。”周从善擡手轻抚腰间,“睡觉都觉着累。”
“天暖了,多出去院中走走能好些,越闷在房中不动,身上越累得慌。”
周从善点头:“我看你孕中杂记写了。”
“过会儿日头再高些,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怎麽?家里是真没事要你管了?”周从善玩笑道,“纪六郎的行装,你还是多备一些吧,不定去几个月呢?”
方盈惊讶:“要去几个月?上次不是也没到两个月就回来了。”
周从善只留了心腹在跟前侍候,没什麽忌讳,直言道:“官家还是想迁都。”
她果然已经知道了,方盈松口气:“还真叫我们猜着了。”
周从善见状,打量她两眼:“你不会是为这事来的吧?”
“一半是。”方盈说着也觉得自己关心则乱,“我们也是瞎操心,怕万一……”
周从善明白她的心意,笑道:“我说嘛,这当口你怎麽打发人过来。”又叫好友放心,“迁都事关社稷,官家既有此意,定是要同殿下和文武重臣商议的。”
方盈醒悟:“是啊,真是糊涂了,还有令尊呢。”这等大事要是还得等他们来告知,秦王这个开封府尹早坐不稳了。
“你怕是又想起那年的事了吧?”周从善握一握方盈的手,“其实殿下也赞同迁都。”
“是麽?”方盈惊讶,“令尊呢?”
“他反而不太赞同。但官家心意已决,年前徐行简罢相,主因就是反对迁都,我爹怕他坚持己见,官家会以为他同徐行简是一党,加上殿下也赞同迁都之策,便不说什麽了。”
“徐行简罢相是因为此事啊?”方盈更惊讶了,“年节出去赴宴,都说是因为与庞相公相争。”
周从善道:“也不算错,他与庞文徵确实不和——庞文徵给官家献了十策,头一条就是迁都。”
纪家是武将之家,又是降将,与朝中宰辅来往甚少,但徐行简是官家潜邸旧人,在官家还做节度使时就在幕府效力,官家登基为帝时亦有功劳的事,方盈还是知道的。
反倒是这位突然得了官家青眼的庞文徵庞相公,还是徐行简罢相後,方盈才听说他是前晋进士出身,一直做的文官,幽州战败後,始参知政事。
她回家源源本本跟纪延朗学了一遍,最後道:“王妃说,殿下看了庞相公的十策,也觉是治国良策,才赞同迁都的。”
“那就好。”
官家父子同心,他们这些臣子就没什麽好担忧的了,只管听旨意行事便是。
方盈给纪延朗行囊中添了夏衣,两日後抱着女儿送他离府。
该说的话,这几日已尽都说过了,方盈便只握着女儿的手冲他挥了挥,说了一句“珍重”。
纪延朗捏捏鸿儿小手,叹道:“等我回来,我们鸿儿怕是都会叫爹了。”说完怕方盈伤感,迅速转身,“走了,等我给你写信。”
方盈望着他走出二门,直到瞧不见了,才抱着女儿回转。
她不是第一次送纪延朗出远门,但却是第一次他刚出家门,心里就空落落的。
待回到房里,把孩子放到榻上,环顾室内,只觉更空,好在鸿儿不甘寂寞,咿咿呀呀的不停出声,不久就让方盈笑出声来。
“还好有你这个小缠人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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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相公是对宰相的尊称;参知政事,算是副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