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小七组了局,主要是小范围的让大家热闹一下。名义上是为岳剑和归心庆祝新生命的到来,实则也是给彼此找个借口,把许久未见的“家属们”聚拢到一处,吃顿饭,说些老话。
饭店不算大,却很安静。木质桌椅,暖光灯,窗边摆着几盆绿植,像是为了这场小聚准备的一点点温柔。
一张圆桌,大家围坐在一起。
菜一道道端上来,都是熟悉的——那家小厨里的招牌菜。
席间男男女女十来个,酒过三巡,有人笑着问:“哎,归心,你们出来玩,宝宝谁带着呢?”
归心一怔,随即轻声答:“我们现在暂时住在我妈那儿。等我慢慢适应了带孩子的节奏,再搬回去。”
贾小七一听就来了兴致,端起杯子起哄:“现在岳总都升级当爸爸了,我们是不是得走一个啊?”
衆人跟着哄笑,杯子叮当作响,气氛一时热烈。笑声像窗外夜色一样渐渐浓起来,装进每个人心里,暖暖的,长久不散。
岳剑却擡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语气不重却稳得很:“别急,我今天要给我老婆一个小小的仪式。”
说罢,他站起身,走到归心身边,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深蓝色绒布盒,递给她的动作还有点生硬,像是怕弄错什麽似的,小心翼翼。
一瞬间,喧哗戛然而止,仿佛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浪漫”惊了一下。
那个一贯“直来直去”的岳剑,竟然也会在这样的场合里,掏出一件需要预谋和小心思的东西。
归心怔住了,接过盒子,手指微微颤了一下。
她轻轻打开——是枚白金钻戒,钻石不大,却意外地沉,像是他藏在沉默岁月里的情意,被这盏灯丶这一桌人丶这一瞬间的凝望,一点点照亮。
她擡头看他,眼底已经泛着一点光。
岳剑低头敛着笑,将戒指从盒中取出,轻轻捏着她的手指,用一场温柔的仪式,给她戴在了左手无名指上。
“这戒托有点大,但和我现在发胖的手很合适。”她笑着调侃,却掩不住眼眶的微热。
“尺寸大了吗?你刚刚说的合适,又把我的错误巧妙化解了。”岳剑握着她的手,指尖冰凉,此刻被他的掌心一点点暖开:“没关系,如果你瘦回去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我们再定制个新的。”
归心轻轻擡眼表示疑惑,只见岳剑有点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声音低下去一截:“你以前不是画过吗?我找人,照着你画的样子打的。”
她眨着眼品味着他的话,指腹慢慢摩挲着钻面。眼圈不动声色地泛红:“你怎麽看过我画得手稿?”
岳剑斟酌了片刻,轻轻咳了一下,语气像夜色一样轻:“我曾经见过,在梦里。”
岳剑慢慢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从很远的地方穿过来:“我之前总是做一个梦,梦见一个女孩的背影,她有时坐在钢琴前,有时候画画,有时候写字……我不认识她,甚至看不清她的脸。”
他看向归心,眼神忽然柔下来,像穿越了很多年的光阴才看清她:“直到後来,遇见你,我才知道,我梦里的女孩就是你。”
四周静了一拍,下一秒,朋友们齐声欢呼丶起哄,氛围一下炸开。
“哎哟,这谁家的老公,这麽会哄人啊——”
“老岳你教教我?我老婆看你送给归心的钻戒,已经生气十分钟了。”
“贾小七你活该,你连情人节是几月几号都能忘!”
贾小七苦笑着举起酒杯:“我自罚一杯,下次给你补个十年份的礼物行不行!”
在大家羡慕的啧啧赞叹中,时间像是慢了下来。
她的指尖触到钻戒的刹那,脑海深处忽然浮现出许多年前的某个午後。
那时她和林夕趴在课桌边,用自动铅笔在一张草稿纸上画梦。归心画得最仔细的一笔,是戒指上的那颗心。
——如今,就戴在她手上,那颗自己亲手画下丶又曾悄悄藏起的“心”。而他,一直在等,等着把梦里的爱,还给她。
那晚饭局散得不算晚。
岳剑开车,归心坐在副驾。车窗外城市的灯光一盏接一盏地後退,像旧照片慢慢炼成的影像,一帧帧流过。
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时不时落在她腿上,轻轻拍两下,话语留在了手掌的馀温里。她偏头看他一眼,又别开头,嘴角悄悄弯了弯。
回到家,宝宝睡得正沉。归心换好衣服,蹲在婴儿床边看了很久。岳剑走过来,轻声问:“要不要我来喂?”
还有点微醺的归心,擡头逗他:“你有喂奶的家夥吗?”
岳剑挑了下眉:“没你那个‘家夥’,但我愿意熬夜陪着你。”
她笑了,眼神软下来,嗓音也轻了:“那你可要熬一辈子的夜。”
说着又低头看着孩子,声音也软下来:“好了,让我再看一会,还没看够她。”
岳剑没应声,只在她身後停驻良久。他眼里的光影舒展开来,如一幅水墨画面,与他平日应付的觥筹交错相隔天涯,这份恬静隔绝了所有声色,用一条细细的丶柔软的呼吸线,牵住了他的心。只有时钟在暗处轻响,一秒一秒,把夜推得更深了些。
半夜三点多,宝宝哭了两声。归心起身,将孩子靠在肩窝,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窗玻璃上映出她的影子,额前有点乱发,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在夜灯下泛着一圈淡淡的光。
她下意识地用指腹轻轻摩挲钻石的边缘,会不会伤到宝宝稚嫩的皮肤。放下熟睡的小山,她走到卫生间,轻轻将戒指摘下,放在水池边的小方巾上。
水光映在戒面上,微微晃动,反射出一丝细碎光点,却多了份静默的承载。她唇角一弯,轻得像一笔风痕。而她的眼神,暗暗生出的重量,盛着她对他们父女的一方静潭。
自从戴上这个戒指,归心又多了一份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