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沉默在黑暗中,似是等着她的发泄。良久,许希松开他,带着决绝的笑意:“我讨厌这种被掌控的感觉。”她厌恶所有不能自己掌握自己人生的无能为力,就像她没有办法留住季琛哥哥,也没有办法在那场绑架中自我逃生。男人仍是那样温和,眼神里逐渐意味深长。他说:“希希啊,每个人活在这世上都不能随心所欲,太任性,太固执,到头来伤害的只有你自己。”许希冷笑了一声,目光近似悲哀:“我的一生中遇到过许多的人,我都以为他们是我的救赎。但时至今日,我想早已明白,除了我,谁都不能成为我的依靠和救赎。所以,我想活成什么样子,我都希望由我自己决定。”那人慢慢地听着她的话,并没有回答什么,而是像静静思考了一会儿,才回答:“我们希希总归还是长大了,变化不小了。”许希慢慢地闭上眼睛。她总是极度渴望见到他,知道他的身份。但是每次见他,却难以逃脱的阴森森的恐惧侵袭入她的四肢百骸。她在明处,他在暗处。许希永远不知道对方下一步会做些什么。可偏偏矛盾的是,他将她从那场爆炸的大火中救出来,给予她悉心救助与爱护,在这充满孤寂与欺骗的人生中,注定成为她心里难以言说的特殊存在。男人说完这话就直起身子,理了理自己因方才混乱动作中而凌乱的衬衣,缓慢坚定的皮鞋声踩在地板上,步步远离这个房间。许希盯着他的背影,心里却有了一个想法,逐渐成型。许希今天把念念送回陆家,保姆很快出来门口,牵着念念进门。许希把小孩的书包也一把递过去,跟小家伙道别。念念对这个妈妈既陌生又好奇,想黏着她,但是此刻也只能乖巧地挥手再见。许希觉得心里都软了一块,懂事乖巧地令她有想把她一直带在身边的冲动。一阵谈话声传来,没想到在今天没有遇见陆清砚,反而又遇见了宋驰安。他干净清冷,向她致以一个清和的笑意。许希想,多年前的她一定不会想到,她和宋驰安会走到今天,仅比陌生疏离好一点的地步。他问:“需要我送你回家吗?”许希拒绝了,“不麻烦你了,我待会去别的地方。”他也没有强求,只是难得多年重逢,他仍像当年初见那般,对她多加照顾。“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及时开口,你刚回来这里不久,一定有很多地方都不适应。”过去那个得知自己被当成替身,气得说永远不要再见她的宋驰安,也已经学会了带上厚重的面具,永远都是那副温儒有礼的外表。许希和他们一一道过别后,就先自行离开。回到家后,她拨通了唐进的电话,固执地要拿到背后那男人的联系方式。唐进当然不愿意,也不知是没有这个权利,还是对她的执迷不悟感到无奈。他说:“知道那么多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只要你规规矩矩的按照既定指示做事,比什么都强。”许希和唐进相处了这么久,也知唐进一直在背后盯着她、关注她。她说:“可是我不想要再过这样的生活,我不乐意过这样的生活,现在的我甚至连知道他是谁都没有资格……”唐进顿了顿,似是叹息着说:“你不明白,先生虽然没有对你表明身份,但我相信他有他的考量。而且我和你本质都一样的,都是替他办事的,先生手下养的许多人的都一样这么日复一日地替他办事,大家都这么过来的,你不能因为先生对你额外的纵容就因此……”许希听着他的规劝,并未听进心里去。她笑着说:“唐进,我最初答应替他办事,不仅是因为药物受制于你们,更是因为我比任何人都痛恨陆清砚的见死不救。可是我有我的心病无法诉说,所以有一些事情会在计划之外,我不奢求你的理解,只希望你不要阻碍。”唐进无奈地说:“我只是尽了我的职责去提醒你,先生把我安排到你的跟前,我想我就有义务保证你的安全。”话说得差不多了,见许希有挂断电话的意思,唐进继续接着道:“该提醒你的我都已经说了,许希,他若不想要见你,你再怎么纠缠也没用,把他交代你的事情做好才是正道。”他到底也是真心的,许希还是小声对他说:“好。”她究竟是陆清砚过去的人,唐进难免会担心她是否真能如预期般任务顺利进行。唐进犹豫了一会儿,说:“虽然这话说的会有些越矩,但我还是不得不说,先生既然有办法救你于水火之中,自然也就可以将你重新打入深渊——所以不要试图违背他,挑战他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