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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黄粱梦（第1页）

第五十一章黄粱梦

天蒙蒙亮，法医金诺诚从实验室内出来，他找了一个巡捕，令其立马把验尸结果汇报给秦探长——伊丽莎白并非死于外伤，而是溺毙身亡。

秦褚生这边也在往巡捕房赶，从昨晚案发到现在已经快六个小时了，再耽搁下去怕是难堵悠悠衆口，事态愈演愈烈。

吴老六知道秦褚生心急，双手把着方向盘，一路风驰电掣，拐弯近乎漂移，差点把林晚堂给折腾吐了，但他的胃里早已空空如也，根本吐不出东西。

林晚堂揉了揉脑袋，感觉眼前一阵发黑，他不仅低血糖犯了，奔波半宿更是疲惫不堪，原想窝在车里补觉，可又嫌颠簸，左右不舒服。

秦褚生较之林晚堂，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十几小时没合眼的他正倚靠着车门，抽空闭目养神。

“二爷。”

一声轻唤传入耳际，秦褚生困得连眼皮都没掀，只问：“怎麽了？”

“秦探长。”

林晚堂换了个称呼，可惜秦褚生暂时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说事儿。”

“秦褚生……”

这次的声音明显添了几分急切，似乎还打着抖，秦褚生听出了不对劲，转头一看却见林晚堂面色苍白，一手捂着嘴，估计吴老六再一个急转弯，他就直接把昨天的晚饭交代在车里了。

“停车！”

秦褚生几乎是踹开的车门，刚走进巷子的深处，林晚堂便扶着墙根吐了个昏天黑地。

“怎麽样？”秦褚生帮他顺着背，“好点儿吗？”

林晚堂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秦褚生没闹明白是什麽意思。天光初亮，林晚堂的胳膊抵着墙，脑袋低垂着，几缕额发被冷汗打湿，秦褚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隐约瞧见林晚堂长长的睫毛落下的阴影。

林晚堂用水漱了漱口，一双杏眼又恢复了昔日的神采，他半晌未语，话在嘴里转了几转，真要讲出来时，唇齿依旧微颤：“那帮巡警有枪，你和他们硬碰硬，就不怕……”

刚才在车里的一会儿工夫，林晚堂半梦半醒间连着做了两个噩梦，大致内容都是双方齐齐开枪，彼此两败俱伤，秦褚生最终倒了下去，鲜血流了满地。

林晚堂一时哽住，突然说不下去了，这次侥幸死里逃生，那下次呢？再下次呢？林晚堂不怕死，他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死了正好一走了之，可秦褚生不行。

当两排枪口正对秦褚生的时候，林晚堂心跳如雷，他害怕秦褚生受伤，更害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褚生一点一点断气，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无论秦褚生是否属于这里，是否死後也会回到现世，林晚堂不敢赌，哪怕秦褚生和他一样都不属于这里，可如果回去以後，却落个纵使相逢应不识的结局，未免抱憾终身。

民国东海扬尘，沈翊舒的世界仍在无伤大雅地继续，但流年匆匆，被时光湮没的昨日一生仅此一次。

林晚堂如此，秦褚生亦然。

所以林晚堂分外珍惜当下，在这近乎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民国，他遇到了足以让他沉沦的人。即使黄粱一梦，林晚堂也甘愿酣眠不醒。

奈何皇帝不急太监急，林晚堂瞎担心了半天，秦褚生却笑了，他毫不在乎地问：“怕什麽？”

那些巡警从握枪的姿势便可以看出来不是练家子，一开始秦褚生是计划好好谈的，能不树敌就不树敌，这件案子不好办，协作原是最好的打算。

但前提是，他们的枪口没有对准林晚堂。

拔枪相向的处理方式确实极端了些，但胜在迅速有效，至于孰胜孰败，全凭谁豁得出去了。不过後续如何向警务局交代，秦褚生还未来得及思考，下意识低头瞥向腰侧的手枪。

他已经很少像这般冲动过了。

林晚堂也不由自主地沿着秦褚生的眼神望去，最後停留在了那把勃朗宁上，他探着脑袋，本想试试手感，但碍于实在没见过世面，于是只剩一句来自和平年代的感叹：“真枪啊……”

秦褚生的目光上移，撞见了林晚堂的满目缱绻里，方才的所有冲动和代价好像都值得了。也罢，谁让他花重金请了个探案顾问呢？

将之前的重重顾虑抛之脑後，秦褚生倒是生出一丝笑意，他解下枪套，转而递给林晚堂，“真枪，想学吗？”

可刚才还好奇心作祟的小耗子，现在摸到真枪实弹反而觉得无趣了，林晚堂把枪又塞回秦褚生的手里，撂挑子来了一句：“不想。”

虎口抵着枪托，秦褚生认真地想了想，说：“学点儿枪法总没坏处，保不齐以後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