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耗子到底死哪去了?”
夜色无边,江顾文着实坐不住了,她在秦褚生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时不时往窗外瞧上一眼,却满是雾蒙蒙的一片,偶有一道闪电自苍穹劈落,才堪堪照亮了天际。
“怎麽还不回来,”江顾文心里发慌,便自个儿念叨着,“红茶已经温了好几次了……”
林晚堂这个家夥,非要喝什麽下午茶,然後就一声不吭地走了,还把秦褚生也带得不辞而别,留她一个人守在这又冷又黑的巡捕房。
江顾文暗自决定,等这俩人回来,一定要好好修理他们一番!
门把手扭转,江顾文立马起身,结果进来的却是唐小强。
“江小姐。”
“怎麽样,我哥回来了吗?”
说不担心肯定是假的,秦褚生平时再忙也会把事情安排妥当,极少像今天这般杳无音信。雨打在玻璃上,“滴滴答答”的响了一整夜,令江顾文越发的焦躁不安。
唐小强摇头道:“还没有。”
江顾文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盘着腿看向窗外。
房间里没有开灯,银制的叉子在月色下发出柔和的光,桌子上还摆着果盘和红茶。唐小强想起林晚堂出门前嘱咐的话,他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说:“江小姐,林先生走之前交代了,如果他到晚上还没回来,这些水果和红茶就当是给您赔罪了。”
江顾文一愣,不由骂道:“这小赤佬……”
光线昏暗,江顾文又缩在椅子里,唐小强自然看不清她的神情,但总感觉江小姐骂完之後并未泄愤,反而多了一丝解不开的愁容。
“自从我哥走後,我一直悬着心,总感觉要出事儿。”办公室中悠悠放着音乐,江顾文烦躁地关掉留声机,嘱咐道:“探照灯每六息照一次,别让谁钻了空子。”
可惜晚了一步。
“砰”!“砰”!“砰”!
接连三声枪响,莫大的恐慌霎时笼罩了巡捕房,一行黑衣人接踵而至,他们人手一把斧子或匕首,杀气惊动了枝头的乌鸦,匆匆扫去大约有五六十人。
此时已至午夜,仅有十几个巡捕在院外站岗,要把这一夥人全杀干净,即使有枪也没那麽多的子弹,于是警铃大作。
远处突然传来玻璃炸裂的脆响,关押的犯人趁火打劫,拼命摇晃铁栏杆,审讯室里尽是人人自危的呼喊。
程安然缓缓擡头,耳廓微动,二楼探长办公室的方向隐约腾起火光,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铜哨声,审她的警员见势头不减,咒骂着冲出门去平息。
在纷纷扰扰的骚动中,程安然听到了黄浦江的潮声,达姆弹片在走廊间游弋,像当初李南岩教她打的水漂。
巡捕房突发暴乱,此地不宜久留。唐小强第一时间反锁了门窗,打开书柜後的暗门说:“江小姐,这条通道可以直达江府,您快点儿走吧……”
谁知江顾文却一把推开了他,伸出手,声音里尽是不容小觑的淡定:“阿强,钥匙给我。”
“江小姐……”
唐小强不敢冒险,把手藏到了身後,万一江顾文出了什麽差池,秦褚生让他赔命都算轻的,但不等唐小强抉择,江顾文又说了一遍:“钥匙!”
江家的大小姐向来说一不二,见唐小强还在犹豫,江顾文干脆来硬的,擡手就去抢他的钥匙,唐小强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脱了手,但见江顾文拧开门锁,且大敞四开,俨然一副“请君入瓮”的姿态。
对方人多势衆,唐小强心里没底,劝道:“江小姐,秦探长不在,您别跟他们硬碰硬,不行先避一避,好汉不吃眼前亏……”
“吃亏?”江顾文显然没将这群不速之客放在眼里,她从抽屉里选了一把柯尔特左轮,装弹拉保险上膛,动作果断且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我倒是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擅闯巡捕房!”
带着怒气的回音还未散尽,走廊的尽头便传来了沉重杂乱的脚步声,唐小强侧耳一听,用手势冲江顾文比了个“六”。
六个人?那且不足为惧。
似是没料到探长的办公室竟敞着门,六人止步不前,迟迟没有再挪动的意思。
江顾文紧贴着墙边,持枪对准门口,半天没见有人露头,不禁冷笑道:“怎麽,不敢进来?难不成是怕了?”
隔墙有耳,江顾文听到门外有个男人低声下了命令——“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