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林晚堂和她击了下掌,白捡的便宜自是欣然接受。转而他冲外面喊道:“婶儿!”
“在!”沙恩从车里下来,急匆匆跑到门口,撑开伞替林晚堂遮雨,“林先生准备回家了吗?”
“回什麽家?”林晚堂长腿一迈,坐在副驾上整理头发,“去巡捕房,李南岩我要亲自审。”
“可是秦探长吩咐说……”沙恩犯了难,“让我护送你回家休息……”
对此,林晚堂毫不在意,只撂下了一句:“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沙恩虽不敢违抗命令,但想起秦褚生往常对林晚堂百依百顺的样子,决定道:“听你的。”
被人服从的感觉真好,林晚堂心满意足得哼了两声,还不时唱着小曲儿,顺便夸下海口:“甭担心,不管扣多少工资,我都给你补上。”
反正花的都是秦探长的钱。沙恩寻思着横竖不亏,便默默拧动钥匙,踩了油门。
一个漂亮的急刹甩尾,沙恩把车停在了一座钟楼旁边。林晚堂倚着副驾靠背,身子不住後仰,一脸警惕地问道:“为什麽突然来这儿?不是说回巡捕房吗?”
沙恩被他这副明显的防御姿态弄懵了,只说:“我顺路取个东西。”
林晚堂反手扣住了车窗,如有突发状况,可以第一时间跳车。他死死盯着沙恩,不放过一丝微表情,“什麽东西?”
“我不知道,探长之前教我有空过来,这地方偏,我看总不顺路也就一直没取。”
沙恩的表情不像说谎,但这件事情过于蹊跷,林晚堂也无法冒然相信。算了,他想,大不了就再死一次,然後让大叔重啓一下机器。
思及此,林晚堂忽然一怔,他从何时起,竟然不再想方设法地逃离这个虚拟世界了?甚至还想着回去之後重啓系统,故地重游……
图什麽呢?
林晚堂呆呆地目视前方,馀光瞟见了沙恩身後的车窗。窗外,是时隔百年的世界,是与他格格不入的民国时代,却也是他甘之如饴,为此不惜放弃现代社会的万千繁华,只为一人留下来的地方。
豁然开朗。
林晚堂笑了,是一如既往的喜怒无常,“婶儿,你没骗我对吧?”
少年笑得明朗而灿烂,沙恩听不懂这种试探,不禁摇头,“我没有骗你,我为什麽要骗你?”
“没什麽,走吧。”
下了车後,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明代钟楼,形似宝塔,大梁框架,目测十米馀高,三层顶端的中央乃建木重檐八角亭,悬了一口大钟报时。
林晚堂走在沙恩身侧,发觉面前的景物好生熟悉,他回忆起自己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曾被龚子卿雇的打手一路紧逼,所以不得已越跑越偏,直至一座人烟稀少的钟楼堵住了他的全部去路。穷追不舍的打手一拥而上,用麻袋套住了他的头……
然後林晚堂就被人打死了,那是他第一次亲历死亡的时刻,比在民国的其馀经历还要刻骨铭心得多。
“林先生,你在一楼等我吧。”沙恩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楼梯,二楼的四周通往栏廊过道,阳光投过天台洒入,打眼瞧去尽是春光和煦,可暗处的阴影却迫使人不得安宁。
在林晚堂疑惑的注视下,沙恩说:“上面,不一定安全。”
“确实,去年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枪击案。”林晚堂四处张望,察觉到沙恩停住脚步,他壮胆似的咳嗽了一声,解释道,“你们秦探长给我看过卷宗……”
沙恩舔了下嘴唇,神色恢复如常。既然秦褚生如此信任这位林顾问,他又何必刻意隐瞒,于是开诚布公道:“二楼有几个箱子,我实在不清楚里面装的是什麽,但秦探长需要它们。”
“是军火吗?还是毒品?”林晚堂状似随意地提了一嘴,见沙恩不吱声,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战争年代,打仗无非打的是人和钱,前者有政府和军阀,无需安清帮出力,那麽就剩钱这一样东西了。
“林先生,中国人有句老话——‘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沙恩话音未落却猛地顿住,一道锐利尖细的啸声钻进他的耳畔,显然在某处看不见的地方,有把利刃出了刀鞘。这座钟楼里还有其他人的脚步,混在嘈杂的雨声中,幽邃如鬼魅。
若非那稍纵即逝的异响,连上过战场的沙恩怕也是发现不了。他深知秦褚生新官上任,是不少人的眼中钉丶肉中刺,林晚堂虽与其一同办案,但最後行刑都是秦褚生把人提到暗处去杀,怎会惹上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