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时不远处几个女生走来,许大少一口气憋了回去,咬牙切齿地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池老师下班了哈,难得白天还能见到你一次。”
其中的一个女生主动开口打招呼,笑容灿烂,而背後的手一直在拉着另一个人露面。
强行被少爷拉着下班的池欲笑着应了声。
许暮站在一边,认出了那个被推到最前面的女孩——当初在鸳鸯泉边,池欲背着下山的女孩。
叫什麽名字来着?他好长一段时间记得相当清楚。
李乐乐的脸有些红,“池老师待会有事吗?要不要一起去散步?”
许大少拔旁边的狗尾巴草,腹诽更甚:我是木头?你就是养满了小鱼的鱼塘!
高兴就喂喂食,不高兴就晾在一边,喜欢这条就勾勾搭搭让人误会,不喜欢了就爱搭不理,反正还有一池塘!
草根顽强地抗争着,他心中没由来的烦躁哪能再受这种气,许暮手指绕着那段细茎用力拽,听着茎节一处一处断裂的声音,最终,坚韧的狗尾巴草还是败倒在人类绝对的力量之下。
两方对峙力量见了分晓,等到绷紧的茎节泄劲,被缠绕的手指反倒开始疼痛,一点也不像胜利者。
某人不知道什麽时候过来了,带着梨涡问:“偷偷在这里生什麽闷气呢?”
许大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哦,鱼上鈎了?”
话一出口,他简直要被自己气笑了,赶忙找补,“我是说聊完了?”
果然,重新组织的语言气势全无,真是再而衰。
“我的鱼很乖地在等我,不用钓。”
许大少转身,毫无杀伤力的三而竭出口,“我才不是。”
昨天还说不乖,现在为了哄我又说漂亮话,没一句实话!
他气愤地踢着石子,好巧不巧它滚到了李乐乐脚边,顺着顿住的腿往上看,许暮发现对方也在打量他。
目光绝对算得上友好,但显然是已经悄悄看了他许久,所以才会在突然对视的一瞬间慌乱不已。
须臾,寻不到方向的目光还是妥协地回到他脸上,李乐乐眉眼一弯,打了个招呼。
他微笑着挥挥手以表回应。
天边的太阳渐渐要落下去了,像某些情窦初开,随着朝阳升起,也会沉入地平线。唯一不同的是,那份隐隐约约的情愫会消弥散尽,可能遇见别处的山丘,再次蓬勃兴起。
也可能独自成长,扩大着自己的光芒,在无数个阴天,同样耀眼。
不管怎麽样,天气预报报告,未来的二十四小时内仍然落日熔金,皓月千里,等待下一个天明。
但是,今天的日子可能特别好,宜嫁娶宜结桃花。
他们行至板栗树下,迎面对上醒目的横幅,[山好水好,不如趁现在勇敢爱更好!]
村头奶奶的作风一贯雷厉风行,最见不得的就是年轻人在感情上扭扭捏捏。听说林叔刘姨就是她推动的,要不然现在两人还在普通村民关系。
奶奶一见他们,立马热情似火地打招呼,许暮虽说已经来荷村两个月,但除了小部分长辈,其他的均不熟悉。
他带着小孩对长辈的敬畏和拘束走上前,礼貌地打招呼。
池欲相比于他就显得从容多了,短短几秒,他游刃有馀地把奶奶扶着坐下,又在周围一衆的陌生面孔间,把他带到身侧。
本村邻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汇聚一堂,倒真是有相亲角的架势。他放眼望去,已经有不少人拉着儿女来挑挑选选。
许大少正看得津津有味,村头奶奶喊道:“小池来,人家小闺女和你年纪差不多嘞。”
他心里咯噔,鬼使神差地先一步迈腿挡在了池欲前面。
对方好像笑了一下,他却没心情理会。
奶奶殷切地做介绍,女方家长都在,笑意盈盈地打量他身後人。
许大少头一次恨自己小时候吃饭不积极,不够高,也不够壮实。
向晚的黄昏霞光满天,应景的粉红色映得人脸娇嫩嫩的,凭空生出几分羞涩。
他仿佛监管了池欲似的,别人问什麽他答什麽——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有无兄弟姐妹,对答如流。
还没等他放松警惕,许大少迎来了第一道障碍栏。
对方问:“有对象了吗?”
他呆愣地回头看池欲,然後默默摇头。
对方立刻接收了信号,谈笑间似乎就要促成一段郎情妾意的佳话。他一个劲地摇头,直至那些人投来目光。
对视是足以穿透心灵的武器,可以抚慰丶传情,亦可以杀人。
他想到饭局上许庆阳不在的那一分钟,那些得知他大学选修课程是美术方面时的目光,他像个外表镶金只为了掩盖其下毫无价值的展览品,供商人们肆意嘲讽,无声却致命。
骤然间胸腔宛若接受了酷刑,一刀刀剥肉剜心,每一阵绞痛都在提醒他:这是谎言,你算池欲的什麽?
村头奶奶在说话,但他还没听清就下意识行动。
“奶奶,不行。”他激动地拍桌子,既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又不受控制般想要证明什麽。
许暮态度坚定,再次强调,“他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