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饮过後,云犁于桶中沐浴,想起方才宴席之上,玉子骁神情严肃,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兄长可有问些什麽?”
“回禀将军,只与荀将军闲谈了几句,其馀…恕末将不知。”
“知道了,退下吧。”
他擦干身子後,忽觉臂上疼痛,一看才知是被蚁虫咬伤所致。
“後仓之战如何了?”
“回将军,自将军献计之後,司绣大挫敌军,只是…狄昴老谋深算,受挫之後,如今倒缩在山中,不敢出战了。
“他并非不敢出战,而是在等待时机。”
“说来献计一事,也不知兄长会作何感想,当时境况,如不表露忠心,怎会让司诩相信?禹军势大,更何况与我仪国素有屠城之仇,我也是不得而为之啊。”
云犁闭上眼睛,低声说道:“罢了,兄长胸怀若谷,当不会计较。”
“传令下去,一刻後,召衆将于楼中议事。”
数日後,玉子骁策马而去,留下半数兵将相助云犁,城门辞别之时,云犁将一封书信递到他手里,说道:“今别兄长,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望兄长此去,一路顺遂。”
云犁从身後取出一个木盒,请求玉子骁将此木盒带入太和,献给陛下,
大风刮来,已入秋时,玉子骁看向云犁,重重的点了点头。
望向大军远去,云犁在城门外站了许久,回身之际,一阵疼痛席卷身体,他握着胳膊,强撑着回了屋子。
待到褪下外衣,他掀开袖口,一片淅淅沥沥,坑洼不平的糜烂之伤映入眼帘,他深吸了一口气,用指头碰了碰。
此前以为不甚紧要,如今竟已糜烂至此,他揉了揉眉心,命人叫来桓先生一看究竟。
“额……将军为何此时才说呢?”
“本来只是觉得疼痛,未曾料到竟会变成这样…桓先生可有医治之法?”
“将军无需忧心,好在已过夏时,伤口扩散缓慢,只需用草木灰清洗伤口,将雄黄丶苦参捣碎,敷在伤口上,用麻布包裹即可。”
“原是如此,那便劳烦先生了。”
“只是……”
见桓瀮似有纠结之意,云犁出言询问,桓瀮叹了口气,将手中麻布放下,说道:“将军需得好好歇息,待伤口恢复再行征战,否则……伤势难以痊愈啊。”
“………………”
云犁明白了桓瀮的意思,他点了点头,眉间却飘着一丝愁绪。
半月已过,云犁在屋中歇息之时,听闻玉子骁将雷石车带回之後,垩大夫探究几日便将图纸画出,如今仪国已照图纸造出雷石车,不日便能作用于战场之上,至于那盒华锦,陛下已将华锦赐予越临,以作嘉奖。
另外,谒者将诏书打开,云犁急忙起身,屈膝跪拜。
“诏曰:云犁,字逐野,湳堤郡卺县人,出征以来,骁勇善战,临危不退,先登陷阵,大破敌军,战功赫赫,斩敌八万,拔城十座,拓地千里,四郡皆得,朕深感欣慰,念云卿之功,奉尔为彻侯,赐‘烬烽’之名,食邑卺县,户三千,赐金百镒,田七顷,宅六十七亩,奴仆八百。”
“望其恪尽职守,抚恤将士,镇守关津,毋负朕望,可即谢恩,受其印绶,念尔远在边徼,不必返京。”
云犁双手接过诏书,重重的磕了个头,说道:“臣蒙陛下圣眷,必当竭尽全力,以报陛下之恩!”
谒者走後,云犁坐在榻上,沉思许久,垂目之时,忽见臂上伤口。
一个时辰过去,部下将打探好的消息递到云犁手中,他拿起瞧了瞧,挑眉说道:“章杪是活腻歪了吗?胆敢以此言来激我,哼,那便遂他之意。”
说罢,他将黄纸揉碎,站起身来,扬声说道:“令诸将整饬部队,随时听候调遣。”
“是!!!”
回身之时,他忽觉臂上伤口有崩裂的迹象,待衆将离去後,他掀开麻布,果见血迹。
“将军!将军!!!”
“何事如此着急?”
“是家书,是您的家书啊!”
“家书?!”
云犁一把接过,打开一瞧,果然是老伯笔迹,他大喜过望,来回踱步一番後,决意亲自出城迎接。
片刻後,荀叶走来,见他满面红光,便问他发生了什麽事。
“伯父念我征战许久,特来探看,他远行跋涉而来,不知受了多少辛苦,征战许久,尚未能倾心尽孝,而今伯父前来,我定要备宴款待,侍奉左右。”
“听将军所言,倒有些想念父亲与家兄了。”
“兄台勿悲,想荀太尉与荀将军也如兄台一般惦念家人,待到战事平定,你我必有回京再见之时。”
“将军所言甚是。”
两人对坐闲谈,面色怡然,不知不觉已至日暮,馀晖映照原野,飞鸟飞入山涧,江水滔滔,大地苍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