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霄没有开口询问为什麽他会出现在家里,酒精的副作用,以及显露出雏形的回忆,让他脑袋近乎爆炸。
他不知名地害怕,害怕想起他刻意忘记的某一瞬间。
纵使他已经记起,他是如何不光彩地回到谢家。
大雨滂沱,像狗一样爬在谢初远脚边,脸颊不断淌着雨珠,溢进唇里,苦涩混着浓烈的血腥味。
但究竟为何会让他作出这样的选择,他还记不清。
谢景霄低眉,望着脚边的男人,半晌,才轻啓薄唇,缓声道:“阿宴回来了。”
檀淮舟动作停顿下来,轻“嗯”一声,“昨天见过面。”
之前檀淮舟便知道,上京来了位姓顾的新贵,回国开辟新市场,在谢家的帮助下,迅速在上京城站住脚跟,甚至帮谢家公子偿还了巨额违约金,一跃成为了谢家的靠山。
而这位姓顾的,便是顾云宴。
他回国开辟的市场,正好就是檀氏经营的领域,已经恶意低价让利抢走檀氏好几个客户。
名利场上的核心无非就是利益,然而昨日顾云宴一句‘学长’,檀淮舟瞬间意识到事情并不是这麽简单。
再见面时,当年意气风发站在高台上,警告他不要招惹卿舟的少年,如今变得薄情冷血,周身沾染的都是名利场上的阴鸷气息。
也不知为何瞎了一只眼睛。
他接走谢景霄时,顾云宴再也没像记忆里那般阻挠,只是笑着,侧身让开距离,仰了仰下颌,示意他们快些离开。
檀淮舟抱着谢景霄,擡步刚跨出门槛,身後的大门便“砰”一声关上。
好似被扫地出门。
思绪回笼,檀淮舟单膝跪在谢景霄身侧,托着他莹白柔软的脚心,放在自己膝头,仰头,正好对上那双淡墨色的瞳孔,而後迅速将目光移开。
“你……”檀淮舟语气顿了顿,模样虔诚,好像是愿意为国王献上心脏的骑士,“你想起多少?”
谢景霄没做声,单手覆上他侧脸,掌心熨贴着微凉的肌肤,迫使檀淮舟跟自己对视。
一种熟悉感袭来,似乎某个狭隘的巷子里,他也是这样仰望着自己。
巷口的槐花,风一吹,便散落进巷子深处,飘飘洒洒,白净地如同他身上穿着的衬衫,想让人揉进掌心里。
谢景霄单薄的指尖一点点勾勒着他的眉眼,这是他害怕时会露出的表情。
许久,谢景霄紧抿的唇才发出一声轻嗤:“不多,想起当年你在巷子里挨揍……”
他身体向後仰去,双臂撑着床,露出的精致锁骨微微透着粉,眸底戏谑且欠揍。
檀淮舟脑海深处的神经开始紧绷,盛夏消失的人影,他害怕再次消失。
毕竟当年他再也没在教学楼下出现,直至项目结束,中途他联系过,卿舟只是说跟朋友去外地玩,不想打扰他做项目。
那个项目是檀淮舟进檀家的唯一途径,他也知道卿舟贪玩,嘱托他注意安全,打算一切定音,再将好消息告诉他。
然而项目牵扯太多,他也忙的焦头烂额,待处理完後,才知道卿舟在环山公路出车祸身陨了。
而事发日期恰巧就是跟卿舟联系的後两天。
而他甚至连卿舟的‘葬礼’都错过了。
他返回南城寻过顾云宴,想询问发生了什麽,可是打听到的却是顾云宴已经出国留学的消息。
所以他怕谢景霄知道这一切,会埋怨他,甚至不要他。
“卿舟……”檀淮舟薄唇动了动,挤出两个浅淡的音节。
谢景霄挑挑眉,慢吞吞从喉间磨出一个拉长尾音的“嗯?”
“你记起一切……会不要我吗?”
檀淮舟的声音极弱极轻,如同独自舔舐伤口的小猫,发出阵阵的呜咽。
由于谢景霄的大脑混沌一片,他盯着天花板,放空思绪。
听到檀淮舟的话,谢景霄没再移动发疼的脑袋,只是转动眼球,缓慢将目光重新挪动至他身上。
而後,哑然失笑,笑意逐渐淡在眼尾,谢景霄才悠悠开口:“不记得了…而且……”
“而且什麽?”
“你早已不是南城那个任人欺凌的怪咖,再也没有私生子不光彩的头衔,如今,提到你,都只知你是檀家的掌权人,”
谢景霄直起身子,嘴角扯出一个无奈的弧度,
“上京城多少人仰着你的鼻息做事,这里面也包括谢家,包括我,包括那张原本会束缚我一生的婚约……所以你不用怕。”
“你知道我不会这样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