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瓷器一开始便是人们日常生活使用的器皿。
得到这个答案,是在卿舟意料之中,他弯唇浅笑,擡脚向前走去,“走吧,回寝室。”
随後,顺手将整理的参赛文件,放置在垃圾桶上方,步子却没有半点迟疑的意思。
“你扔了干啥?”
顾云宴小跑几步,重新把文件捡起来,拍打干净覆在上面的灰尘,重新揣在怀里。
“一式三份,我那一份,淮舟那里一份,多出来一份,放着碍眼,不如扔了。”
他走至路灯下,顿住脚步,转身,笑得随意,
“你若是想收藏本人的杰出大作,那份就送你了!等我成名了,它就是套大平层,好好珍惜。”
顾云宴正想说他臭屁,可他擡头却看见,少年的身影已经走远,藏匿在白光里,虚晃朦胧。
徒留他爽朗高亢的嗓音荡在半空,“无人懂我凌云心,我自披星至巅处!”
字字真切。
*
接下来一段时间,谢景霄都呆在炉镇,陪着郭师傅跟他的同僚一起改善青瓷的样式。
在不断尝试中,已经设计烧制出十二条乖龙样式的香薰炉,既可以燃香薰,也可以拆分做烟灰缸。
十二条乖龙,表情各异,取自网络上热门表情包,其中有一条乖龙,他尤为喜欢。
小龙伸长脖子,两根龙须翘上天,扭动着笨拙的身躯,拍打篮球,似是凹出自以为最帅气的姿势,能够迷倒衆人。
因此他经常放在手心里把玩。
一日,谢景霄坐在瓷罐垒成的矮墙上,俯瞰整个炉镇,掺杂冷意的空气,窜入鼻腔,毫无保留地冲击混沌的灵台。
空旷丶自由丶无拘无束。
身前是挂起红灯的万家灯火,身後是直插云霄的烟囱,冒着袅袅烟气。
“小谢,好消息,好消息!马老板那边拍板了!他要咱烧出的小龙!”
谢景霄长指把玩乖龙动作一顿,向後看去。
虽然是第一次听到马老板,但不难想象,这是跟郭师傅他们合作的那位神秘老板。
郭师傅撑手一跃,便翻过架起的葡萄旧藤。
这一动作,看得谢景霄险些握不住指间的细瓷,他上来都是从一旁搭的木梯走绕过来,从未想过可以直接翻过来,
“您慢点,地滑,小心点……”
“这路我走了几十年,比上炕都熟练,摔不着的!”
郭师傅摆手打趣道,然後,小心翼翼从羊皮袄里侧,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a4纸。
“他们今早把定金都打过来了,我们可以赶在年前烧制出一批。”
“那挺好的。”
郭师傅把纸张递给谢景霄後,蹲在他身边,自顾自点起旱烟,吐出一个烟圈,
“他们还在询问其他几样进度,我该怎麽跟他们回?”
谢景霄抿唇不语,低垂眸子,认真审视着A4纸张提及到的条条框框,越往下看,眉头不禁蹙得更深。
因为合同提及到,後续交货後,尾款一次性打清。
然而,这位马老板要的大货瓷器却分了三批,而且第一批货还要按照规定时间发给他们,这不就是坑吗?
“怎麽了?合同有问题吗?”郭师傅发现谢景霄面色愈加沉重,便凑近看了看,“这有什麽问题吗?”
“您之前跟他们合作过吗?”谢景霄没有着急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
“之前他们定过我们几批大货,开出的市价都比市价高,打钱也爽快。”
“之前是交货後才打的尾款吗?”
郭师傅倏地起身,“对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咱咋可能让人家吃亏!”
谢景霄不再也言语,擡头望向他,郭师傅身形晕在初日的柔光里,面上嶙峋的沟壑,周围氤氲的烟草味,无不透露出手艺人的淳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