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面圣
车队一路向南,风雪渐歇。
北境的凛冽被甩在身後,官道两旁的景致,也从一片苍茫的白,渐渐染上了枯黄的暖色。
马车行得不快,却极稳。
虞林靠在软垫上,怀里抱着杨嘤嘤,手里捧着一卷书,看得入神。
杨川大多数时候都骑马跟在车外,偶尔进来,也只是沉默地坐着,喝一杯热茶,又或者,闭目养神。
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
谁也不去提那桩悬在头顶的滔天大案,谁也不去问前路未卜的凶险。
仿佛这只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远行。
行了近半月,巍峨的京城轮廓,终于出现在了地平线的尽头。
……
皇城,紫禁之巅。
养心殿内,地龙烧得极旺,暖意融融。
空气中弥漫着顶级龙涎香的清冷气息,一丝一缕,都透着皇权独有的威严与矜贵。
兵部尚书孙德全,一身绯色官袍,跪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上,汗水已经浸湿了後背的朝服。
“回……回陛下,刚收到杨副统领的飞鸽传书,镇北大将军谢镇山一行,明日……明日午时,便可抵达京城。”
御案後,无人应声。
只有一个字,极轻极淡地飘了过来。
“嗯。”
孙德全却觉得压在背上的那座无形大山,又重了几分,几乎要将他的骨头都压碎。
他硬着头皮,声音更低了:“杨副统领的信中还提及一事……关于那神机弩的图纸……”
“说。”
“杨副统领查明,那图纸,并非出自谢镇山之手,而是……而是虞靖候府的前世子,虞林所画。”
孙德全说完,便将脑袋死死地抵在地面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意料之中的雷霆之怒,并未降临。
殿内,一片寂静。
许久,一声极轻的,近乎玩味的嗤笑,“虞林?”
一个身影从御案後踱步而出,明黄色的龙袍下摆,停在了孙德全的面前。
李承渊居高临下地看着孙德全,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你说的是那个为了静王,爬床的?”
孙德全的头埋得更低了,声音发颤:“是……是他。”
李承渊又嗤笑一声,
“谢镇山这是老糊涂了?还是当朕是傻子?”
“找了这麽个东西来顶罪?”
他绕着孙德全,慢悠悠地踱步。
“孙爱卿,你信吗?”
“一个连四书五经都背不全的草包,一个满脑子只装着情情爱爱的废物,能画出连兵仗司那群老家夥都赞不绝口的国之重器?”
“臣……臣不敢妄议……”
“不敢?”李承渊的声音骤然转冷,“这天下,还有什麽事,是你们不敢的?”
“结党营私,你们敢。”
“拥兵自重,你们也敢。”
“现在,连欺君罔上,都敢把戏码唱到朕的面前了。”
孙德全“扑通”一声,再次拼命地磕头,额头撞在冰冷坚硬的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谢将军忠心耿耿,绝无此意啊!”
“忠心耿耿?”李承渊的声音里满是讥诮,“他的忠心,是给先帝的,不是给朕的。”
他停住脚步,负手而立,目光投向殿外那片灰蒙蒙的天。
“传朕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