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眠肯定很恨他,恨死他了,所以在刚想清楚周雪微在他身上动了什麽手脚的时候,他请她帮忙放血,她下手一点都不留情,特别爽快。
还有後来在灼焰山,她夺下装熔浆的小瓶,掐着他的下巴灌他,眉目间浮起的快意和舒展。
彼时还觉得意外,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姑娘,下起手来居然比他还狠,以为师妹便是这样一个冷心冷情的性子,现下想来,其实是恨不能杀了他。
卫栖山一时恍惚。
他又想起周衍指亲那日,辛眠抢走假尸逼他答应这门婚事,原来是为了利用他气周雪微。
才想明白。
怎麽才想明白。
当时就应该和周雪微打个你死我活,这样的话,辛眠看到了她想看到的场面,脸上的笑容也会更多一些吧。
卫栖山忽觉浑身脱力,整个人瘫在地板上,头向後仰,露出脆弱的脖颈,上面的青筋若隐若现。
他张着嘴,呼吸迟缓。
胸前骤然一凉,是辛眠扒开了他的衣襟,领口大开,少许凉风灌了进来。
啪嗒。
啪嗒。
有温热的液体滴在卫栖山的锁骨上。
他转了转眼珠,恰好瞥见一滴清泪挣脱辛眠的眼眶,被窗外月光照得晶莹透亮,落下的瞬间,如同滚烫的铁水浇在他心头,灼烧出一个又一个孔洞。
“卫栖山,我不想死的,好疼,你知道有多疼吗……”
辛眠的手指轻轻按在卫栖山左胸处的肌肤,指尖来回描摹出那道剑伤的形状丶走向。
她眼里噙着泪,嘴角倏而漾起浅笑。
灵力覆上指尖,再次划在卫栖山的皮肉上,淡淡红痕即刻显现,细密的小血珠渗出。
辛眠歪头盯着那处,手指一遍遍划过,每一次都比上一次要更加用力,甚至一截指节完全陷进伤口里,触碰到薄薄一层皮肤之下的血淋淋的肉。
软的,热的,像泥。
还带着卫栖山的心跳。
……
翌日清早,辛眠悠悠醒转。
外面的天色已然大亮,不时有一两声鸟鸣和摊贩的吆喝钻进耳道。
头隐隐作痛,她想着再眯一小会儿,翻了个身,脸转向靠墙的那面。早间的日光虽然不算太亮堂,但透过眼皮渗进眼球,还是有些不适。
门板突然被人惊天动地一阵拍打。
“还睡呢还睡呢!”周雪芥很没风度地嚷嚷,“反了天了,从来没有人敢让我等的,辛眠,你好大的胆子!”
吵死了。
胆子很大的辛眠缓缓掀开了眼皮。
唰——
门扇大开。
周雪芥笑意盈盈地擡脚进门,眉心却骤然传来森然寒气。
他紧急停下,流萤剑尖堪堪停在眉心前半寸,再挪一点便要被开颅。
视线先是聚焦于剑尖亮起的一点幽光,周雪芥咽了咽口水,而後往斜前方看去,辛眠正坐在床边,两手撑着床沿,没有什麽表情的脸上暗藏杀气。
周雪芥愣了一下,嘿嘿笑道:“别生气,大早上生气对身体不好。”
他歪头,从流萤的另一侧闪过去,走到辛眠旁边。
“你怎麽了?”周雪芥打量她两眼,“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没事。”辛眠揉了揉太阳xue,又晃晃脑袋,“只是不太习惯喝酒,头有点疼。”
周雪芥难以置信:“你根本就没喝多少吧!两杯?还是三杯?这也太……”
太丢人了。
他说着都想笑。
“没见过酒量差的吗?”辛眠忍着不适翻他白眼,“少掌门是不是应该提高一下对别人的容忍度?不然没人愿意跟你做朋友的。”
周雪芥骤然噤声,眸子却越发亮,灼得辛眠略不自在地偏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