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娴刹住脚步,没敢进去。
砰地一声,殿门打开。
四阿哥面无表情踏出前殿,竟伸手握紧她的手掌。
“福晋,走吧。”胤禛压下满腔怒火。
“额娘,臣媳先告退。”楚娴朝殿内毕恭毕敬唤一句。
二人相偕从永和宫离开,直到出苍震门,四阿哥都不曾松开她的手。
“爷,咱不去毓庆宫赴宴吗?”
“嗯,太子临时有事。”
“那今晚紫禁城家宴也不去吗?”
“哎呦福晋,午膳在乾清宫用的就是家宴。”柴玉忙不叠提醒。
“瞧我这记性,今儿在紫禁城里转晕了。”楚娴尴尬笑道。
着实没料到,今日那顿寻常的午膳,竟是大名鼎鼎的紫禁城家宴?
寻常的奶茶和饽饽丶炒年糕,猪肉丸子丶烤鹿肉丶卤羊肉丶酱小菜丶南小菜丶姜汁醋就饺子。
饺子还是素馅的。
最後端上来一块白水煮的大肥肉,甚至不曾放盐,说是祭祖的胙肉,必须珍视。
一想起大肥肉在唇舌间油腻软烂的腥气,楚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说好的满汉全席呢?
堂堂紫禁城天子家宴,唯一好吃的只有那道萨其马。
出苍震门,车马早等候在苍震门外,四阿哥先行踏入朱轮马车内。
他伸手,她下意识将手掌放在他掌心。
四阿哥振袖扬手间,箭袖滑到手腕上,楚娴愣怔,目光忍不住落在四阿哥手腕上青紫的掐痕。
那掐痕还在渗血。
不对。
并非掐痕,而是两个血洞,被尖锐之物戳破的血洞。
四阿哥迅速将箭袖放下,遮住伤口。
楚娴默不作声坐于侧坐,方才在永和宫里,四阿哥竟挨了打。
到底出了何事?德妃竟对四阿哥下狠手,连体面都不顾。
哦,勉强还顾及体面,没打脸,专挑衣下看不见的地方打。
她若记得没错,德妃手指上尖锐的长护甲,在为十四阿哥擦汗之前取下。
轮到与四阿哥说话,不知何时重新戴上。
楚娴想起离开殿内之时,回首惊鸿一瞥,恰好瞧见德妃满眼舐犊之情,轻抚四阿哥脸颊,温声细语叮嘱他多吃些。
尖锐护甲泛着寒芒,若不留神,护甲定将四阿哥眼珠子戳穿。
这对母子连演都不想演母子情深,到底什麽仇什麽怨?
她满脑子都是那对血窟窿。
不成,说不定四阿哥故意露出伤口,处心积虑考验她是否对他忠心耿耿。
楚娴犹豫再三,从随身携带的荷包取出个珐琅彩小药盒。
“爷,妾身这有金创药,妾身伺候您敷药可好?”
楚娴说罢,取下护甲,用指尖揩一块药膏,先涂抹在自己手背上。
“有劳福晋。”
“你我是盟友,自是荣辱与共。”楚娴小心翼翼卷起箭袖,用帕子擦干净伤口,为四阿哥敷药。
担心他太疼,她俯身凑到伤口前,努嘴吹热气。
听到盟友二字,胤禛眸中笑意转而无奈,无助,无力。
马车驶入国子监大街,楚娴压下欣喜,不动声色打开半扇马车窗。
远眺深巷中矗立的柿子树,那座院子。
二月池峥该回京了。
胤禛顺着福晋失神目光,失魂落魄剜一眼那棵高耸柿子树。
抿紧唇,擡手将窗子关紧:“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