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母失笑。
她夜里看不清,哆嗦点了烛火。
这一亮,就完全照清了孟茴皮开肉绽的背,衣服和烂肉黏在一块,血干了就粘的死紧,分不清谁是谁。
孟母已经哭不出声了。
从小到大都胆小的小孩居然被打成这样。
“是阿娘没本事,对不起蒙蒙……对不起……”孟母哽咽地哭泣,“是阿娘对不起你……”
“阿娘,您别这麽说。”孟茴强忍痛意,直起身蹭了蹭孟母的手,“是我的错,我料到会挨打了,阿娘您别自责,好不好?”
“你做什麽了怎麽成这个样子,阿娘怎麽问都没人说。”孟母边哭,边替孟茴清理伤口。
她常年做女工,手稳。没撕下一块衣服布料,都会带下一块烂掉的皮肉,就好像撕在她这个做母亲的心里。
孟茴疼得打个哆嗦,道:“我和祖母说我不要嫁徐闻听,我要嫁徐季柏。”
孟母手一抖。
“……你说什麽?”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孟茴。
这叫孟茴微微抿上了唇。
阿娘也不支持她吗?好像也是情理之中……
她垂下眼,想说没什麽。
可门口突然传来动静。
走路声。
人未至,声先到。
“都听见了吧,这就是你养出来的好女儿,说出这麽不要脸的话!”
郑老夫人那张冷冽的脸出现在门口。
她眼睛冷得出奇。
孟茴没说话。
她看着孟母轻轻闭了一下眼,站起身,肩脊笔直:“怎麽样的人?”
她反问:“婆母您说说,我女儿是怎麽样的人?”
“不要脸!孟家的百年清誉都被她败坏了,满京城该怎麽看我们孟家!”郑老夫人呵斥。
孟母倏然冷笑:“好一个不要脸。大郎去世後,蒙蒙性格内向,我给你们孟家当牛做马,嫁妆一半贴补给你们家,最後就换来您给我女儿的三十鞭,和一句不要脸……好一个不要脸!我就想问,难道你们挪动孀妇嫁妆,这就要脸丶这就是好名声了吗!”
孟茴轻轻瞪大了眼。
阿娘……在替她争。
“我对她还不够好吗!”郑老夫人厉声道,“几个小辈我最怜惜的就是她,就因为她是大郎的小女儿,现在她做出这种有辱门风的事,难道还是我做错了吗!”
“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孟母哐地摔了一个贡品,“你怜惜她?你不过就是因为对大郎虚僞的愧疚转移到蒙蒙身上!强加给她你觉得好的亲事,她遵从的时候你怜惜她,现在她不按你的意愿走,你恨不得把她贬到泥里!”
“……阿娘。”
孟茴轻轻喊。
刚重生时,她以为祖母怜惜她。
原来不过是因为修剪花枝,生得满意时便是最心仪的一盆,後来花枝生了叉芽,怎麽修都回不到从前时,就会被毫不犹豫地抛弃。
她对郑老夫人来说只是一盆花。
和孟无越那样,要继承孟府丶光宗耀祖的男子不同。
孟茴一点也不难过。
阿娘在替她争,阿姐也在替她想……
徐季柏肯定也在回来的路上。
孟茴现在很难因为贫瘠的爱而生出难过了。
她埋了一下脸,心里沉甸甸的。
郑老夫人被气得说不出话。
她颤抖指着孟茴:“我今日不罚她,让她断绝这种出格的念想……难道国公府会让她好过,难道京城百姓会让她好过吗?”
孟母抿了抿唇。
她被气得发抖。
可她知道这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