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富商也是人物,姓赵,做丝绸生意起家,十几载就从走街串巷的卖货郎,成了吴郡有头有脸的人物。
赵小娘子年十四,待下宽厚,宁禾平日里不过是跟着去寺里进香、去绸缎庄挑料子,日子比在外院时清闲。
这日赵家设赏花宴,请了城里好些名门闺秀。
宁禾守在水榭外,抱剑而立,目光扫过往来仆役。
水榭内笑语盈盈,她本不曾留心,直到“张家灭门”四字随着风飘进耳中。
她面色不变,凝神细听。
“阿芷,你听说没?建康不知为何对张家灭门案上了心,听说要派廷尉评陆靖来吴郡亲查呢!这位可是个厉害角色,前年建康‘胭脂楼命案’,满朝都查不出头绪,他三天就揪出了真凶,连王丞相都夸他察微知著,断案如神。”
赵小娘子轻“呀”一声:“竟派这么大的官来?看来张家案……”
宁禾皱眉,若有所思。
廷尉评是廷尉寺属官,专掌刑狱断案,相当于京里派来的“活阎罗”。
朝廷怎么突然重视起来了?桓氏近日也不曾听得有什么大变故。
宁禾很确定自己未留下痕迹,鬼阁那边也不可能冒着被全武林追杀的风险,向朝廷出卖阁内的挂名杀手。
但她隐隐有种不安感,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宁禾没动声色,决定先观察两日,看看风向再做打算。
她怕这消息是陆靖故意放出来,引蛇出洞的。
接下来两日,宁禾格外留心。
陆靖比消息里提前三日到了吴郡。
第二日清晨,宁禾刚出巷口,便瞥见个穿短打的卖货郎,在鬼巷和对面的清河巷外晃悠。
傍晚下值,她感觉到巷中几座破宅有几道气息。
显而易见是探子。
宁禾面不改色回家,一进屋脸色沉了下来。
陆靖刚到就查这一片,显然是有了些线索。
是鬼阁卖了她?
还是说她真的遗漏了什么。
到了夜里,她确定巷子的人撤走,易容后换好夜行衣,足尖点着墙檐,悄无声息地潜到了郡守府邸,猫在房顶,揭开瓦片朝下看。
暖光融融,郡守正跟小妾喝酒,污言秽语调笑。
宁禾面无表情听着,一直过了半个多时辰,才听到小妾突然骂陆靖。
“那姓陆的好生张狂,竟敢给大人甩脸子。”
郡守冷哼一声:“他有太后撑腰,自然傲慢。”
小妾道:“他真查清张家的事了?该不会是准备随便找个人顶罪,拿来当政绩吧?”
郡守眼神陡然一利,扇了小妾一耳光:“贱婢,慎言!”
小妾跪在地上哆嗦,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宁禾正正准备走,就看到郡守把小妾扶起来抱进怀里,抚摸她红肿的脸颊:“你也别怪爷动手,有些话会害死人的。”
他顿了顿,靠近小妾的耳朵,低声道:“我只知道,他的确手里有点证据,好像确定凶手在清河巷一带。”
宁禾心一沉,无声放回瓦片。
虽说没指名道姓是查到鬼巷,但她心底不安感越来越强。
吴郡待不成了,她得趁早谋划。
接下来三日,宁禾依旧照常跟着赵娘子出入,矜矜业业,半点看不出异常。
她暗地里摸清了赵家商队的动向。
每月十三日寅时,赵家会派货车往城外送丝绸。
宁禾找机会观察,发现车底有处空隙,正好藏得下一个人。
第三日夜里,宁禾将该销毁的东西丢灶膛烧干净,把一匣银子深埋在梧桐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