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棠乍然见血,心中甚惊,见宫人面如纸糊,命他们起身,又叫人清扫血迹,视线忧心望向殿外的天幕,朝中到底出了什么事,叫裴承珏如此动怒?
乔棠不安地用过早膳,静仪郡主派人来请她去文华殿,她思及昨日与裴承珏商量好的,由她来问一问静仪郡主,遂出了太极宫。
不想行走一段路,静仪郡主从对面过来了,见了她就要行礼,被她一把扶起。
两人立在一起私语,乔棠也不欲遮掩,与她直言,“陛下已知你郡主中意魏编修一事,欲要赐婚郡主与魏编修,郡主以为如何?”
静仪郡主先是一喜,羞得面颊通红,后眸光一暗,紧张地抿唇,迟疑片刻,还是道了出来,“魏编修与我讲书这阵子,似乎从未看过我。”
乔棠秀眉一顰,这两人这阵子真无一丝进展,见静仪郡主愁得都快咬破唇角了,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不妨郡主当面问问他,也好一直拖下去。”
静仪郡主张了张口,这要怎么问?可是不问,她就得这样一直揪心地等下去,她也不愿,索性一咬牙同意了,“惠姐姐同我一起去。”
乔棠应下,两人一起到了文华殿,静仪郡主命宫人远远地立着,空出一殿的寂静,牵着乔棠的手进去了。
魏清砚已到了,穿着惯常的青色官袍,手中持着书卷,立在阶上长案旁,闻声抬眸,冰冷面色依旧,“臣见过……”
习惯性的行礼在目光触及乔棠时一顿,很快又恢复冷淡,“见过贵妃娘娘,见过郡主。”
“魏编修不必多礼。”乔棠示意他直起身子,将静仪郡主往前推了推,“郡主听魏编修讲了一阵书,内心甚为倾佩。”
一手轻轻地拍了拍静仪郡主的肩头,示意静仪郡主可以开口了,静仪郡主却垂下颈子,耳根通红,手中紧张地揪紧了帕子。
魏清砚似是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浑然不在意,目光瞥向乔棠。
他已有一阵子没见乔棠了,一时眸中情思激荡,所幸顾着场合,及时移开视线了。
乔棠毫无察觉,低首道,“静仪郡主无须害怕,尽管问出来吧。”
静仪郡主忽地抬起红透的面颊,“还请惠姐姐帮我问罢。”垂头跑了出去!
乔棠愕然,要抬步去追,奈何静仪郡主眨眼没了影儿,她不得不回身望向魏清砚,“静仪郡主性子温柔怕羞,本宫便代她问一问罢。”
魏清砚终于能光明正大正视她,轻轻摇头,“静仪郡主想问什么,臣一清二楚,还请贵妃娘娘不要开这个口。”
乔棠一时呆住。
殿外日光轻暖,融了冬雪,宫檐滴下雪水,嘀嗒嘀嗒落下来。
但见阶下的魏清砚,也如融化的冬雪,浑身冰冷消失,唇边绽放出一抹浅笑,与在冀州时冲乔棠一笑时一模一样。
“臣无意于静仪郡主,便是如了静仪郡主的意,也会伤了静仪郡主,还请娘娘帮臣在陛下面前陈明缘由,不要委屈了静仪郡主。”
乔棠张了张口,声音哽在喉咙里,听他轻叹一声,再没有了冷淡,嗓音柔和,“臣心中只有发妻,此生绝不另娶。”
唇边笑意不减,始终对着乔棠,过了好一会儿,微笑还没消失。
这在往年,是乔棠一直所求的一幕。
那时,她便是去寺庙烧香,也是对着菩萨求魏清砚一个微笑。
魏清砚总是让她失望,夫妻三年,他微笑的时间恐怕还没有此刻长。
可笑,这算什么,乔棠心头涌出一阵荒谬,一时失态,抬袖捡起长案上的书砸了过去!
一本接着一本,指望书卷能叫魏清砚恢复那冷淡模样,叫那微笑在她眼前消失!
隔着一张长案,魏清砚堪堪受了,笑道,“娘娘尽管撒气就是。”
长案书籍尽数砸了过去,两人没了书籍遮挡,彼此看得清晰。
夫妻三年,那么熟悉的面容,即便过了一年多,也并无多少变化。
乔棠已不再去想,为什么冀州三年他那么冷淡,为什么那时从不肯温柔待她。
而到了眼下境地,两人宛若隔了一条天堑,他突然变了,愿意给予当时她渴求的东西。
迟迟而来,不合时宜。
而她已经不会为这些东西悸动了,狠狠地瞪向魏清砚,企图叫他知晓自己身份,正常些。
魏清砚却笑了起来,“娘娘瞪人的模样,还是和以前一样。”
他想起国公夫人那一巴掌,他不是因为那个巴掌才幡然悔悟,才察觉自己对棠棠不好,是那个巴掌叫他知晓,有些话该及时说才对。
尽管不合时宜,也该及时说才对。
他遂慢慢道,“臣向来没有大志向,自幼被逼着读书,读得再好也未想过科举中状元。”
“妻子知晓臣的难处,从未要求臣上进,去考什么状元,臣想着就这样和妻子一直过下去。”
“后来,臣以为妻子厌弃了臣,才和臣和离,臣也不知挽留,以至于铸成大错。”
魏清砚想起乔棠执意要和自己和离时那双执拗眸子,他拧不过乔棠,同意了。
乔棠抹掉眼泪,将和离书朝他一扔,“你自己去衙门办去吧!”随即出了温府,再也没有回来。
他自己去了衙门,拿着和离书,路过茶肆,看见乔棠和旁人闲聊,笑起来明媚娇妍。
他心想,原来棠棠离了我,这般开心。
“没过几日,镇国公府找到了臣,母亲恼怒温家对臣的凌虐,可怜臣,要让温家绝嗣,臣同意了,故作坠崖而死。”
从此世间再没了温璟这人了,乔棠不知缘由,在崖下寻了许多日,魏清砚自得知后,每每想起了,都悔恨不已。
“是臣犯了很多错,才到这般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