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有些微妙的安静。江愿试图让它显得自然一点,回想到刚刚宗原莲司那番惊天动地的话,她不希望太宰治産生任何误会。
“那个……我和宗原君其实不太熟,”她组织着措辞,“只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才认识的,偶尔会聊几句。总之……是说来话长。”
“嗯。”太宰治应了一声。话音刚落,纸网“嗤”地破了,金鱼倏然远遁。他随手将破网丢进水桶,又向老板要了几个新的,这才擡起那双漂亮的鸢色眼睛,慢悠悠地看着她,“长话短说。”
江愿:“……”
许久没等到声音,太宰治修长的指节轻轻敲了敲鱼缸边缘,发出清脆的“叩叩”声,重复道:“特殊原因。”
“……现在讲?”
“嗯,”他重新拿起一个纸网,好笑地看着她,“这点小事,不至于还要留到明天吧。
江愿迟疑道:“我突然想起来,其实也没有那麽特殊,而且很无聊,可以聊别的吗?”
“好啦,我就想听这个。”
太宰治优雅地用空着的那只手比了个“请”的姿势,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
见她仍在沉默,太宰治歪了歪头,语调轻快:“嗯……那我来猜猜看好了,总不会是……婚约之类的关系吧?”
他擡起眼,清晰地捕捉到江愿瞬间凝固的表情。
他饶有兴致地朝宗原莲司的方向望去,仿佛是第一次正眼打量对方,随即眯着眼轻笑出声:“嗯,看来江愿小姐以前吃得不错呢……看宗原君的反应,如果发展顺利的话,没多久小姐就又能和他在一起了吧。”
这话他说得轻飘飘的,但江愿直觉绝不能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她挤出一个讨好的丶软软的笑容,语气近乎恭维:“怎麽会呢?那当然还是现在吃得更好……而且,宗原君现在是有女朋友的,你之前不是见过了吗?”
“是吗?真是可惜了。”太宰治的脸上露出一丝真假难辨的惋惜,他用一种循循善诱的语气劝她,“不过小姐也不要太挑剔了。毕竟,要追到和现任男友一样好的,那得等到什麽时候呢?”
江愿的指尖在掌心不安地蜷缩。
太宰治这两天反常的温顺,让她差点忘了那个为挽留他提出的“等我追到别人,就分手吧”的荒唐借口。她怕他再深究下去,自己的谎言就要被彻底拆穿,于是试探着换了个话题:“……里奈刚刚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吃晚餐,你要和他们一起吃吗?”
“哦?”太宰治的眉梢轻轻一挑,“这是怕宗原君等急了吗?”
“……”好的,懂了。
江愿飞快地掏出手机,给相田里奈发了条婉拒聚餐的消息,然後把聊天窗口递到他面前,像交作业的小学生:“我已经拒绝了。太宰先生晚上想吃什麽?”
“随便吧。”
事实证明,太宰治口中的“随便”,就是指他随便在街上找了家烤肉店,然後和她的同学们拼桌而坐。
江愿的视线掠过坐在对面的宗原莲司,以及他身边夏川清见,一时不知道该作出何种表情,只能僵硬地垂下目光,死死盯着烤网上那片和牛,看着它的血色褪尽,每一丝纤维都因高温而痛苦地卷曲。
这家烤肉店在鹿儿岛颇负盛名,店内人声鼎沸。隔壁长桌,七濑诗织和相田里奈她们正闹成一团,笑声像浪潮般此起彼伏。而仅隔着一道过道的这张小桌,却是一片令人窒息的静默。只有炭火偶尔爆开的“哔啵”轻响,和烤网上油脂滴落的“滋啦”声,显得异常清晰。
沉默在发酵,尴尬在升温。
当然,这不是最尴尬的。最尴尬的是,当江藤花音推开包厢门,江愿求救的视线刚好和她对上时,对方在看清桌上的人员构成後,震惊地睁大了眼,脱口而出:
“哦莫!江愿,你带着'小爹'私奔了?!”
“……”
“……”江愿甚至来不及捂住太宰治的耳朵,整个人就像被电击一样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少女们私下取的羞耻外号被正主听到,她甚至不敢去看太宰治的表情,但她清晰地听到了他喉间溢出的一声轻笑。
她绝望地对花音说:“你可以再说大声一点,直接贴着他耳朵说好了……”
“不好意思,姐妹,我会用一生赎罪的……”花音讪讪地笑着,飞快在江愿身边坐下。
江愿双手捂住涨红的脸,脑子飞速运转,试图想出任何一个话题来转移注意力。
“那是什麽?”
太宰治夹起一块腌得透亮的肉,轻轻按在烤盘上,只听“滋啦”一声,油花四溅,烟气升腾。
他侧过脸,笑眯眯地看向一脸心虚的江藤花音:“为什麽会有这个外号?”
宗原莲司在一旁幽幽地开口:“大概是因为太宰先生看起来年龄比较大吧。”
“真的吗?江愿小姐是这麽想的?”
花音为了表示歉意,抢先解释道:“当然不!是因为太宰先生脾气太好了,江愿想做什麽你都听她的,就像带女儿一样,所以……”
这个答案或许在太宰治意料之外,他罕见地愣了愣,随即鸢色的眼睛里漾开温柔的笑意:“是吗?那真是个很不错的外号呢……我很喜欢,谢谢你们。”
对方太有教养,让江愿羞愧不已,找机会弥补道:“也有一些比较文雅的,要麽这个就先忘记!我们现在马上重新取几个。”
“不用了,其他的记不住,”太宰治打断她,自然地转换话题,“说起来,江愿小姐和花音小姐认识很久了吧……那宗原君呢?以前也有外号吗?”
江愿和花音对视一眼。
花音硬着头皮回答:“我们素质很高,一般不给别人取外号,除非不小心取了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