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阮清殊双手摊着画册,有些不明白李怀策到底是什麽意思。
下一刻,突然从後面冲出一个人,一把便将画册夺了过去,往地上一扔,一脚踩上去:“王爷要兵,岂容你妇人之仁挡路?”
阮清殊微微擡眸,对上那双盛满怒意的金瞳。
李怀策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江小公子,你怎麽过来了?还有啊,对待小娘子,可不能这般凶巴巴的。”
江不辞上前一步,把阮清殊挡在身後,冷漠地回头看她一眼:“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还不赶紧回家去!”
阮清殊乖乖点头,然後就提着裙子跑了。
李怀策摸着下巴:“又护上了?”
江不辞蹙了蹙眉,转了话题:“你不是问我怎麽过来了,是王爷派我来的。”
李怀策笑了笑,拱手道:“王爷知道还是咱俩配合默契,有劳了。”
今天白日里没有抓人,乡亲们更加不敢睡觉了,竖着耳朵听动静。
不一会儿就有人窃窃私语,说好像看到江不辞了。
一提到江不辞,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看。可现在这个时期,他们也不敢直接骂出口,常渡村才刚多了一个哑巴。
夜渐渐深了,人们一直没有听到动静,几番查看下来,还是战战兢兢去睡觉了。有胆子小的,就直接睡在了地窖里。
阮清殊看家里的烛火终于都熄了,整处宅院都陷入了沉睡。
她提了一盏鲤鱼灯,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时间过得真快,这一转眼又快到冬天了。风越刮越凉,吹在人脸上像动了刀子。
阮清殊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她抿着嘴到了村口的老槐树下,突然有人捂住了她的嘴。
阮清殊没有半分挣扎,任凭他将自己带到了一处静谧的角落里。
“对不住。”江不辞收回手,“这麽晚了,你这是打算去哪儿?”
阮清殊摇了摇头:“睡不着,想出来转转。今日之事……是我想得太简单了。我每天看乡亲们东躲西藏,心里实在难受,这才画了画册。现在想来,这个做法实在愚蠢。”
江不辞在她旁边坐下,偏头看着她:“今日凶你了,抱歉。”
“我知道,你那是为了保护我。”阮清殊笑笑,双手托着下巴,又默默观察了他好一会儿,叹了口气,“江不辞,你好像越来越像我梦里的那个样子了。”
江不辞不语,只盯着天上的月亮看。
阮清殊突然想起什麽,紧张起来:“他们都传,说潘爷爷……阿毛哥……他……”
江不辞慢慢伸出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沉声道:“你知道不跪……葬在何处了麽?”
阮清殊反应了一下,点了点头:“在江家的坟地,当时刘伯母看他实在可怜,无处安葬,就收为义子,让人葬到江家祖坟中了。”
江不辞垂了垂眼,整个肩膀都塌了下来:“我……对不住他。”
阮清殊抿了抿嘴:“江不辞,你後悔过吗?”
江不辞慢慢呼出一口气来:“不敢想,自己悔不悔。”
阮清殊轻声道:“你千万不要成为我梦到的那个人……”
*
深秋的常渡村浸在冷雾里,村口老槐树的枝桠光秃秃的,几片枯黄的残叶被风卷着打旋,落在官兵们的衣服上,发出细碎又瑟缩的声响。
李怀策骑在高头大马上,玄色官袍下摆沾了晨露,指尖按在腰间佩剑的剑柄上,目光扫过场院里缩成一团的村民时,像结了冰的刀子。
“看个人都看不住,废物东西!”
两个官兵跪下谢罪,连连磕头。
“李大人,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吧,这次小的一定能给他抓回来。”
语音刚落,另两个官兵拖着人到了李怀策面前:“回禀大人,人已经找回来了。”
李怀策勾了勾唇角,弯腰看向地上伏着的人:“你叫张忠是吧?”
张忠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李怀策嗤笑一声,慢慢直起身子来。
“逃兵张忠,按军法当受鞭刑,谁来执鞭?”他声音冷硬,震得雾霭都似晃了晃。
那两个官兵对视一眼,立刻将瘦小的张忠按在石碾上,少年穿着单薄的旧衫,裤腿空荡荡晃着,脸涨得通红,却仍梗着脖子瞪向李怀策,眼里满是倔强的恐惧。
村民们拢紧了衣襟,没人敢应声。
这时,人群里忽然走出个人,是江不辞。
他声音平稳,却没有去接官兵手里的马鞭,而是从身後守卫手上接过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