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摇
陈王後的罪己书一经问世,世人皆哗然,原来这麽多年都错怪了南梁王,漠北王才是那个挑拨离间,狼子野心之人。
紧接着,莫嫣然现身翻供,将轩辕王如何草菅人命,假意和亲却蓄意挑起河西之乱的罪行公布于衆,一石激起千层浪。
宝印三年,除轩辕藩国北溟外,以东女国为首,合纵周丶晋丶岐丶沙陀而成的五国联军连同南梁世子萧洛带领的起义军,打着锄强扶弱丶拨乱反正之名对轩辕国展开围剿。
有了梨花剑的加持,联军一路势如破竹,无人能挡。
周伯翔率领北武军负隅顽抗,但终究是战力悬殊,寡不敌衆。他不愿束手就擒,拼死战至最後一刻,不失为一位可敬的对手。
在北武军时,萧洛最钦佩之人,便是周伯翔。他与贺来并非同道之人,他对背主求荣嗤之以鼻,是个忠义之将。只可惜再次相见,却是兵戎相向。
“我没有看走眼,糜山,你的确是个将帅之才,只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留下这句话後,周伯翔应声倒在了萧洛剑下,咽气前的神情满是惋惜。
中原多雨,与漠北干旱之地截然不同,本就不适合用石灰砂浆做为建造材料。所谓因地制宜,此前由乐凌云督工建造的堪称严丝合缝,无坚不摧的城墙,弊端日渐显露,在联军合力讨伐之际,更显得不堪一击。
城防尽毁,轩辕国内外已是四面楚歌。工部侍郎戴明傻了眼,自命不凡的他怎麽也想不到,自己引以为傲的防御工程,竟会因这不起眼的细节而毁于一旦。
眼看大厦将倾,危若累卵,工部尚书刘宗瑞自觉愧对王恩,无颜面圣,在府衙内畏罪自杀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河西之乱说到底是因兰心公主而起,如今轩辕有难,兰心公主身为凤凰城城主,理当身先士卒,救江山于危难之中。为平息五国之怒,万民上书请愿,恳求轩辕王以家国社稷为重,交出凤凰城城主,继而促成和谈,以求止息干戈。
文宝阁的案台上,请愿的折子堆积如山。书房内暗无天日,静如死灰,王庆守在门口,大气不敢出。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案台上的奏疏滚落满地,随之而来的是殷黎彦嘶哑的怒号声,破碎又羸弱。随着软筋散的毒性日益渗透,殷黎彦越来越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他把狼狈不堪的自己关在文宝阁内,任何人不得踏足半步。
连日来战报频传,说蛰伏漠北多年的南梁世子萧洛,如今得一妖女相助,能令枯木逢春,所到之处遍地开花,那些花瓣树叶,在梨花剑的剑锋下会化作百万雄师,血肉之躯根本无法阻挡。没想到失传多年的梨花剑,重新现世依旧所向披靡,不愧是雄踞九州群英榜榜首之位的神兵利器,就连这世间最骁勇善战的宣胜军也无法与之匹敌。随着联军持续高歌猛进,战无不胜,轩辕国内交出凤凰城城主的呼声愈演愈烈。
越城关,乃天下第一险关,易守难攻,当年先王在此地也久攻不下。如今联军已在此处耗费不少时日,总算给宣胜军一点喘息的机会。可这麽僵持着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眼瞅着战事吃紧,王上却依旧未做决断,只是将自己关在文宝阁内整日整夜不合眼。若再不拿出对策,任由事态如此恶化,衆口铄金,恐难以平民愤,届时只怕真要天下大乱。为今之计,只有拿出诚意来堵住悠悠衆口,若放任联军攻至建业城,那可就为时已晚,穷途末路了。王庆是看着殷黎彦长大的,最了解这位少年主君不服输的性子,也深知他与兰心公主相依为命的情谊,劝也劝不得,只能干着急。
按说,此番最适合来充当说客的,非这位新王後莫属,可自从封後大典遇袭之後,君後二人之间便生了嫌隙。若换做以往,王後还会来文宝阁奉药,可眼下王上已将自己关在文宝阁多日,也未曾见王後前来关切一二。
还是别奢望了,若她真是莫潸然,不来害王上已是万幸。此前来奉药,恐怕也是没安好心,难怪王上最近气色不佳。难不成这药……可药中也没毒啊,真是怪了。
想到这,王庆不由得担忧地看向文宝阁内,里面依旧寂若无人。
公主寝殿内,满室器皿被砸得哐当作响,支离破碎。
“本公主要出去见王兄!”
“公主,王上有令,您不得离开寝殿半步。”
兰心公主砸多久器皿,侍女萱儿就收拾多久碎片,不敢有半分怨言。
兰心不是不知道,王兄禁她的足是在保护她,可她身为一国公主,王兄的亲妹,也想为他分忧。从小到大,他都将她呵护得很好,所有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都由他一力承担,而她只需待在他身後,享受身为公主的荣华富贵即可。但如今她已不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了,尤其是凤凰城一行,让她认识到了这世间的人情冷暖,荆棘丛生。什麽金枝玉叶,不过是个久居深宫的笼中鸟,弱不禁风。
“这一次,就由我来护着你吧,王兄。”兰心公主在心中暗自下了决心。
寝殿的软门被打开,耀眼的阳光从外头照进来,刺得兰心公主睁不开眼。
“星河?”看清门口来人後,兰心公主的声音显得又惊又喜,她跑上前拽住莫潸然问道:“是王兄让你来的吗?”
“额……嗯。”莫潸然的回答飘忽不定,眼神也在四下游离。
屏退左右後,莫潸然掏出一幅手绘的王宫地图说道:“王宫内通常会设有密道,以备不时之需。我摸清楚了,这个密道,就在芳林苑的假山背後。你只需按着图纸走,就能找到密道入口。”她将地图塞给兰心,语气真挚而恳切,“逃出这座囚笼,往後你便不再是毓淑公主,也不是什麽凤凰城城主,你只是你自己,兰心。”
兰心公主并未接过莫潸然手中的地图,她思虑片刻,露出释然的笑容。
“王族的名讳不可直呼,兰心公主不过是世人为本公主取的雅称。我小字如兰,‘君子如玉,温润而泽,慧心如兰,知书达礼。’如兰,是父王对我的期许。”
“我叫如兰,如兰之馨的如兰,不知恩人尊姓大名?”
当初她告诉飞宴的并非化名,而是真名,表明那时,她就有意托付真心。
“江湖浪荡,孑然一身,无名无姓,姑娘唤我孤影便可。”
可那人却辜负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