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你究竟是谁?本公主自幼在王宫长大,都不知王宫全貌,而你却能绘制出王宫地图。”见莫潸然未接话,兰心公主继而问道,她柔软的声音逐渐变得清冷。
“其实,其实是王上给我的,是他的意思。”莫潸然闪烁其辞。
“王兄的意思?”听口气,莫潸然的搪塞之词似乎并未让兰心公主信服,“星河,那夜在祭天殿,你当真是被贼人劫持吗?”她试探地问道。
“嗯?嗯!”莫潸然不知该如何作答,她并不想把与殷黎彦之间的恩怨牵扯到兰心公主身上,对于这个妹妹,她是真心爱怜的。
“好,地图本公主收下了。”兰心公主不再追问,转而伸手接过地图,眼底是不被察觉的哀伤。
“行,今夜我替你把风,出了密道後一路南下,别再回头了!”
“嫂嫂,替我照顾好哥哥,我能看得出,他对你是真心的。”离别在即,兰心公主抱住莫潸然,披心相付。
莫潸然并未作答,只是搂住兰心公主的细腰以示回应,相处多时,两人之间早已生出心照不宣的默契。
当夜,在莫潸然的掩护下,兰心公主扮作小太监,避开了门外的守卫,沿着地图找到密道,在阴暗的密道内跌跌撞撞走了一夜,终于走出这座困了她半生的王宫。
快要出城门时,兰心公主忍不住转身目视着王宫的方位,这或许是她此生最後一次仰望它了。想到这里,她缓缓取下戴在头上的步摇,小心翼翼地拿在手中反复擦拭,生怕弄脏了一般。
思绪在此刻纷飞,兰心眼前浮现出兄妹俩稍纵即逝的童年时光。
那年,意气风发的幼年世子从中原回到漠北王宫,顾不上舟车劳顿,第一时间就跑来见妹妹。
“哥哥回来了。”如兰蹦跳着出门迎接,那时的兰心公主,还只是个被乳娘呼唤小字的小姑娘。
“如兰,哥哥没能赶上你的芳辰,给你买了礼物赔罪。”殷黎彦拿出一支步摇,彼时的他,也只是个领俸银的世子,但即使自己省吃俭用,也要哄妹妹高兴。
“好漂亮的步摇!”如兰满心欢喜地接过步摇,那是由北溟国的天然宝石雕刻制成,簪首的蝴蝶坠子晶莹剔透,栩栩如生,随风摇曳时,那蝴蝶灵动得仿佛呼之欲出。
“这叫蝴蝶戏兰,那蝴蝶坠子,是我特意命人遍寻漠北最好的手艺工匠,用北溟萤石精雕而成,整个九州十国内都找不出第二支。”殷黎彦向如兰邀功,言语间难掩得意之色。
“哥哥每次出宫都想尽法子,给我搜罗新鲜玩意儿,可难为你了,如兰谢过哥哥。”如兰也不吝褒奖,几句话将殷黎彦哄得找不着北,甘之如饴。
“还不是怕你在宫里闷得慌,谁让我是你兄长呢,自然是要哄妹妹高兴的。”
“这麽漂亮的步摇,我都舍不得戴,不如留着等出嫁的时候再戴。”
“别呀,到时候哥哥再送你支新的。”
“不用,我就喜欢这支,特别喜欢。”
兄妹间的欢声笑语犹在耳边,转瞬间,又化为乌有。
“若我逃了,必然又会有人要替我枉死,河西之难不可重蹈覆辙,不能让王兄一错再错。本宫是凤凰城城主,这是我的命,不必再牵连无辜之人。王兄,若有来生,愿你不再是王,我亦不再是公主,愿你我只是一对平凡人家的兄妹。”
离开建业城後,兰心公主毅然北上,她以凤凰城城主之名站在越城关的城墙上,用殷黎彦送的步摇结束了自己短暂而绚烂的一生。
“吾以吾身赎罪,换王兄平安无虞。孤影,答应我,别再恨他!”
掉落城墙的那刻,是飞宴不顾一切接住了她,能死在飞宴怀中,已是如兰此生最大幸事,也算死而无憾了。
“如兰,为何偏偏是你!”飞宴拔出插在兰心公主锁骨间的那支步摇,抱住她的尸身放声痛哭。
他是在扪心自问,为何偏要在这一刻,才肯放下身份桎梏,将真心交付?
可惜,她再也不会知道了。
宫中上下悬挂起丧幡,兰心公主的死讯很快便轰动了整座建业城。至此,轩辕国内那些沸反盈天的讨伐声总算散去。
接二连三传来的噩耗终于将殷黎彦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他颓坐在祠堂中,手中紧攥着一支珍珠做的步摇,眼神涣散。
这支步摇,原本是要等如兰出嫁时当作嫁妆赠予她的。而那支蝴蝶戏兰,信使来报说被飞宴视若珍宝,无论如何也不肯归还。
“他们兄妹缘分已尽,不如放手,还她自由。”这是飞宴的原话。
莫潸然闻讯赶来祭拜,刚踏进祠堂,便见殷黎彦痴坐其中。
自从封後大典之後,她就未再见过殷黎彦一面,没想到短短几日不见,他竟形销骨立,完全没了往日傲人风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