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之从行李箱中,拿出两张画报,递到我手上。
“我只需告诉你,这是一门生意!”
我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展开手中的画报——四个大字写着:“火车进站”。
上面是卢米埃兄弟的《火车进站》——世界上第一部电影的剧照。
虽然画质很渣,火车头只能看个囫囵。但我此刻的心情,也如眼前这画报般,混作一团。
只见郑正卿眉飞色舞:“这是在法兰西国,一家咖啡馆里放的。那一日,多少人当这火车要从头上辗过,吓得逃窜出门。在洋人那,可谓万人空巷!可这门奇技,在咱们大清,还无甚人知晓。”
我以为我是时代豪杰,这……又来一个行家?
行家哥哥轻轻拉起我的手:“电影这生意一旦投了,保你一本万利!”
我缩回手,郑正卿转头看看四下的人,把声音放低:
“不怕告诉妹妹——我在上海,已经找到了路子!”
他几乎附到我和安迪耳边,仿佛乱党接头:“去年,那边有人开了家电影戏院,是我朋友!眼下,还有人预备去那开电影公司,是我兄弟!”
行了,游戏结束。
我已经不想再听。本以为自己占尽先机,拥有巨大的信息差,怎麽会有人,比我先来一步?
这个世界上,先执牛耳的,就是独角兽;第二第三,都只能陪跑。
我欲哭无泪。我是谁,我在哪?
我不由擡起苍白的脸,血色全无:“所以你认识雷玛斯,还有布拉斯基?”
郑正卿脸色略为一变,然後,仿佛我说出了什麽天大的机密:
“你说老雷,还有老布?对!就是他们,我熟!”
哎?老雷,老布?这明明是俩老外?
我深吸一口气,又一眨眼:
“那您也认识——帮他们做事的梁家朝伟,还有李奥纳多?”
郑正卿一拍胸口,腕上手表金光灿灿:“小梁小李,帮他们跑腿的麽!知道!知道!”
我方才被抽走的血气,缓缓回到了脸上,我笑了:
“哥哥,您给我说说,电影这门生意,要怎麽投?”
*
火车已过半程。
我和安迪的面前,放着两张纸。一百两白银为一股,投到“电影”这门生意里,三年回本。
我拿着纸,笑而不语。安迪急急摁住了我,他向对面行个礼,将我拉到一边:
“姐姐,这位哥哥你真认识?”
我问他:“认识怎麽的,不认识又怎麽的?”
安迪犹豫:“若是姐姐故交,安迪便不再多言……”
我说:“你不妨多多的言几句。”
安迪道:“您这位哥哥,腕上那金表,所谓七青八黄九五赤丶黄白带灰对半金……”
他飙出一串术语,我却无需注释,直接打断了他:“假的?”
安迪点点头:“还有他丶腰间那银扣,所谓七绿八黑九五白……”
我再打断他:“连着他那箱子上的皮,都是假的?”
安迪点头:“安迪在宫中多年,辨别衣物饰品,还算有些功夫。若是假皮假料,便也罢了,偏又要做成这富贵的样式,没的惹人眼酸。”
我拍拍安迪:“行,姐姐懂了。一会儿你别说话,一切听我的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