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满烃,”方千秋绕过他,走到大殿中央,“不要做梦了,看看这些,这些才是现实!”
“为什麽?”方千秋擡着手拥抱着他的江山,一步步向江满烃走来,“你总是活在虚幻的想象中,你我联手,军政合一,这四十年足够我们摆脱星象的傀儡!”
“要不是我,要不是我方千秋,你江满烃早已经不知道葬在哪里了!而今,看这天下疲敝,满目疮痍,真的就是我一人之过吗?我们本能携手,共创盛世!我是二世君主,不会令你背上叛贼骂名!”
“柳风死前,可有听过你这一番挽留?我二人,不能都死,也不能都活,平功,到底是谁握着谁的命门,这麽多年,你就没有一刻疲惫吗?甚至!”江满烃拔出宝剑狠狠劈在龙椅上,轰隆一声,那硕大的龙椅轰然坍塌。
“而今的腐败枯朽,不是你一直推动的吗?你不觉得,你的辩白,有些可笑吗?”
可却不是沿着刀口断成两半,反倒是四条腿先行垮塌了。
“腐化?”方千秋笑了笑,指着那堆烂木头嘲笑,“这些就是我的国之柱石,脆弱不堪吗?可他们倒了这座宫殿会坍塌吗!他们会失去这一切吗?”
“不会!”方千秋张开双臂在大殿中央缓缓转了一圈,“这一切都还庇护着他们,他们,还有我,都在享受着这世界上最难得的奢侈,九五至尊啊!”
“他们烂透了又如何,他们的生活甚至不用思考,他们只需要将这些木屑漏到人间一些,让那些人感受到上位者的恩赐,这就是统治!是我创造的统治,是我创造的贵族!”
“贪婪,人掌握了权力之後的贪婪让他们想成为新的贵族,可只有这个帝国才能让他们成为贵族,于是,他们必须去维护这个帝国,他们本就是为了腐化,腐化就是我的立国之本!”
“筝家人还在吗?”方千秋笑着,他笑得有些疯狂,“那些自视清高的贵族在哪呢?”
“他们,都死了,因为不够腐烂,不够败朽,他们会威胁这个世界,最不应该被威胁的权力。”
“所以,你就要背弃自己的妻子,并日夜折磨她,将这世界上最尊贵的神女,浸入这腐坏的沼泽。”江满烃持剑,一步步走上殿前。
“你放屁!”方千秋猛地站起,疾走几步,停在江满烃身前,“她若不是忤逆我!”
“忤逆你的贪欲吗!”
“忤逆帝王!”
“白骨之上,那个寡义薄情的贪婪帝王吗!”
方千秋猛後退几步,摇着头,却蓦然站住,“你住口!”
“你的忤逆还不够吗!”
方千秋指着江满烃,愤怒让他浑身颤抖。
“朕是不容忤逆的,可朕宽宏,为了这个天下宽恕了一次又一次,江满烃,你还要什麽!”
“这场闹剧已经到了落幕之时,方千秋,我可以预见,在你这个帝王面前,只有一条血腥肮脏的断头路。”
“你是要拯救我吗?”方千秋僵硬的脸上一点点扯出一个难看极了的笑,“你是在可怜我吗?”
方千秋仔细看着江满烃,他看着他的白发,突兀地竟在心中生出无边无际的悲戚。
“你快死了,江满烃,你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你死吧,帝王的路,在两旁,皆是深涧。”方千秋落寞地转过身,一步步走向他坍塌的皇位,“不论怎麽选,都是要死人的。”
“只有你,在意那些蝼蚁。”方千秋偏过头,眼中尽是怜悯,“只有你,之後是你的养子,在这里,你们的一生注定孤独。”
大殿的门无声打开,彭诚舒带着人一步步走进大殿,尽是甲片相撞之声。
“江满烃,我给你这个机会,让你的养子有机会踏着你的骸骨南下,可,若他没有本事,让我北上伐杀,九泉之下,你可不要化为厉鬼。”
噌——!
铛!
哐啷啷——!
“要索我命的厉鬼,可是太多。”
江满烃挑开长刀,拎着剑,孤身站在大殿中。
“以你被杀的名义清君侧,倒像是朝代更叠,世家,不会插手。比所谓统一战争,确实要容易的多。”方千秋俯视着殿中,刀光剑影,寒光凛凛,“可是,江满烃,谋反向来是各方起义,你的养子就算能扳倒我,又怎麽一定能扳倒殷朝真正的下一代帝王。”
江满烃不语,只是在战阵中左右支应,利刃擦过他的白发,却也被他犀利的目光锁定,直直将灵魂击碎。
“不过,你这将死之躯,能换来这样的一条路。”方千秋远远看着殿中混战,像是观戏,声音平缓,一字一句,想要诛心,“仔细算上一算,倒真是我亏了。”
利刃滑过腕间,血从剑刃两侧溅出,落在江满烃的战甲上。
“你一死,有人便要把自己当作下一个帝国军魂了。”
“会是谁呢,是柳家那两个叛逆的孩子,还是小烟寻扶持起来的那个恋家的孩子?”
铛!两柄长刀将长剑卡住,四面冲来的禁军提刀压下来,江满烃只得松了长剑,一手掩着抽出腰间短刃,狠狠撞在一名禁军身上,短刃的寒光只是一闪,便在那人下颏带出了血。
“他们成长的都不错,我很喜欢。”
“也算是江柳真正的帝国传承。”
江满烃在那死人手中接过刀,接连挑开追来的几把钢刀,紧紧追着向後退却的几人,杀进人群,一时之间竟有了些溃乱之势。
“江满烃!江满烃!杀啊!杀!杀!!!”
方寸大乱的禁军被吓破了胆,逃窜中竟一头撞在友军的刀刃上。
江满烃渐渐放慢了步伐,持着刀,踏着渐渐积起的血水,防备着即将重整阵型的禁军。
方千秋拔出飞插进身後墙壁的长刀,将那接近他三分之二身高的长刀拖到高出几阶的高台边,甩了出去,重重溅起许多血花。
“杀!杀!!杀杀!”
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