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山循声看去,郑氏正从殿门走进。
下午的阳光暖弱,却仍被那一片的铂金色映的杀气凛凛。
正巧一朵掌中大小的墨蓝色花朵,在髻侧绽开,竟掩了那咄咄逼人之势。
可这终是细看,若人眼刚飘过去,怕是离不开那平平无奇的面纱。
“裸高一米七三,超不过四十九公斤,腰围约莫只在六十……”宋清山的眉头不自觉有些紧蹙,这人给他的危机感,比那笔批红还要紧迫。若是运维得当,这女子恐怕会变成一根牢牢束住方千秋的绳子,不论如何,他都不能允许这一切成真。
郑氏落座,擡首。
她们平座。
那双眸子悄悄将宴上所有官员都瞧了个遍,最後,落在他身上,正向他挑衅。
“小姐,那日返京的大员确实只有他一人。”
宋清山看着那俯首耳语的侍女,若无其事地拿起酒杯,遥祝,微微点头。
“此人手下督办所是殷国第二鹰犬,近年却比了查司更的信任。”
郑氏拈起酒杯,却只是拿到右侧,轻轻一斜,酒水尽数洒落,渗入毯中,消失无影。
“嚣张跋扈,”宋清山只是微笑,将杯中酒饮尽,“不懂收敛。”
“蛮傲至极。”郑氏将酒杯放回远处,侍女又重新将酒斟满。
“见驾!”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宋清山跪在地上,向殿门处叩首。
郑氏低眉看向他,只觉得好笑,这样一个正跪伏着的卑微的人,竟然挑衅于她。
“陛下。”郑氏只是欠身,就已是上国贵女最周全的礼数。
方千秋落座,俯首看着这一切,方才幽幽开口。
“今日宴席,理应同欢,不必拘礼。”
“谢陛下!”
宋清山擡头,却正看到郑氏已经不再明目张胆地看向他,可他,却因为起身,正巧能在那并不长的面纱底下,看到些许她的眉眼。
眼神相撞,两人的动作都在加速,不知在躲避什麽。
“小姐?”侍女看到自家主人失态,有些诧异。
“无事。”郑氏的呼吸有些急促,不知是因为被窥破了遮掩,还是别的什麽,却实是咬牙切齿,“这人,好生卑鄙。”
“她,竟生得这幅模样。”宋清山小心翼翼瞥了方千秋一眼,确认自己没有殿前失仪。
宋清山握着自己右手食指,轻轻摩挲,却不再看向那侧,只是静静思索。
“宋卿。”
直到方千秋的声音打破这份独属于他的寂静。
“臣在。”
“方才使者所谈,你可知晓?”
宋清山擡起头,有些迷茫,却掩饰的很好。
“宋大人是对我所说两国修好同进共退之事,有所迟疑吗?”
宋清山看向郑氏,他不服气,他思索着,这是她给他的机会,还是又一个陷阱。
“陛下,臣乃外臣,只知刀兵之事财帛之能,岂敢妄议国之大事。”
宋清山将事推了出去,他不敢赌郑氏所说的,是结盟还是联姻。
“宋卿,朕知你懂分寸,可何必在这种事上退缩,那朕做主,封郑亚为宫中五品女官,赐送督办所。”
宋清山心头一惊,这郑亚是谁,这又是哪门子国事,先前郑氏到底和方千秋谈了什麽!
“谢陛下!”宋清山硬着头皮领旨谢恩,他看向坐在对侧的郑氏,这次,他没能再看到她的脸,可他能分明感受到她的得意。
“奴,谢陛下!”
宋清山起身,看向坐在郑氏身侧的贴身侍女,大殷只会存在两种女官,朝中女官和宫中女官,这朝中女官大多在教廷司,走的是神官的体系,可这宫中女官,向来只有两种下场,一种是年岁大了被送到外面的皇家産业直到终老,另一种,则是作为一种珍稀的赏赐。
成为私産。
两者都摆脱不开贱籍身份,甚至前者因在皇家,还有些保障,後者只比一般奴隶体面些许,只有那些极特别的,才能在主家有些体面。
宋清山想不通,她怎会将自己的身边人送到他的身边,还是以这种身份,还竟将这说成两国之好。
歌舞尽散,酒冷夜凉,方千秋离开了,朝臣也带着那羡恨的目光走了。
大殿上短暂的只留下她们几个。